“陈少将。你得多和俄国上层见见面。与俄国军方保持良好关系，有助于我们接下来的参观。”团长林凤低声对陈韶说道。

“嗯。”陈韶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却是听不进去。

林凤心中叹气。这次代表团的目的与上次不一样，上次的大周代表团是为了向欧洲各国明确表示大周的立场，让欧洲各国明白大周对整个欧洲没有敌意。至少是对欧洲大陆国家没有敌意。

这次出访，大周除了外交努力，还要对此行的各国进行深度经济与军事的交流。

陈韶是此次出访中军事专家。发展出新战术的陈韶，要通过参观等行动，给各国军事力量做出一个评价。不管对方在未来战争中是敌是友，了解对方的实力与潜力都是战争前重要的准备工作。

看着陈韶那尽力压制住激动的模样，林凤侍郎感觉自己很难驾驭陈韶这样的年轻人。在鸿胪寺内部讨论中，大周外交官们觉得陈韶太过于自我，非得按照他对世界的看法来行事。即便陈韶是个天才，却也是皇帝才能从容驾驭的那种家伙。

譬如，陈韶现在对俄国贵族的态度，就太过于……

林凤暂停了思考。只见陈韶笔直的直奔出场的一众俄国年轻女子而去。一同向前的是其他俄国年轻男子们。舞会就要开始了，现在是选舞伴的环节。

甚至不用思考，林凤就明白了陈韶为啥看着如此兴奋。合着这小子是瞅见了心仪的姑娘。

从年龄来说，25岁的陈韶这么兴奋一点都不奇怪。然而林凤侍郎还是忍不住‘哈’的一声笑出来。引得旁边几位大周使团成员不解的看过来。

林凤啥也不说，就是盯着陈韶的背影看。就见好几名俄国青年都向着陈韶前去的方向走去，陈韶脚步不停，硬是抢上一步，站到姑娘面前。把紧跟其后的竞争者挡在背后。

林凤又是‘哈’的一声笑出来。这也太有趣了，林凤很想知道自己若是把现在看到的东西写成报告，留在国内的鸿胪寺同事们看到报告后会是个啥反应。当陈韶进入鸿胪寺视野后，外交官们陈韶所作所为呈现出杀人如麻的悍将那种令人胆寒的特质。

要是看到陈韶和正常人类别无二致的行动，同事们是会惊讶，还是大笑呢？林凤很想知道具体情况。至少林凤自己是忍不住‘哈’的笑出第三声。

旁边的团员们终于看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帮已经成家立业的男人们要么摇头叹气，要么目瞪口呆。

陈韶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后大周老男人的目光，此时陈韶看到的是周围俄国年轻贵族手里拿的鲜花。

在舞会上给心仪的姑娘送上捧花，或者送上能戴在手腕上的绢花，是欧洲传统。俄国一心成为欧洲国家，在贵族礼仪上倒是学了个十足十。

陈韶此时手里空空如也，面对着比鲜花更美的容颜，陈韶忍不住低头看向自己身上。除了简洁明快到可以随时投入战斗的军服……陈韶解下了自己纽扣上的勋带。

这是一条青铜色勋带。是大周军中极显赫的‘金鼎勋章’上的勋带。华夏青铜器发达，汉代以前的将青铜称为‘金’。秦始皇‘铸金人十二’，不是铸造十二尊黄金塑像，而是青铜塑像。

大周既然用‘周’做国名，许多称呼颇为复古。‘金鼎勋章’就是周赏赐给功勋之臣的青铜小鼎，代表着极大荣誉。

青铜色，并非是青铜器被腐蚀后的铜绿色，而是高纯度青铜器铸造出来后呈现的近乎18K金条的颜色。

金黄色曾经是皇帝专用色，虽然在明代就已经没人在意。不过礼数上还是不能僭越，所以青铜色已经是极高的荣誉。

妹纸见到陈韶解下勋带，有些讶异，却还是欣喜的伸出手。陈韶把勋带系在妹纸白皙的手腕上，完成了礼数。

“谢谢。”妹纸用流离的法语说道。

“是……我该……感谢你。”陈韶用蹩脚的法语答道。

选好了舞伴。年轻男女双方先退开，这也是礼数。退回到位置上的陈韶只觉得口干舌燥，去了吧台拿起杯柠檬水灌了一大口。

感觉到清爽的口味。陈韶突然生出些担心，自己今天去了纺织厂和染色厂，因为时间紧急，虽然换了衣服，却没洗澡。在那样的环境下，自己身上会不会留下了什么不好闻的气味吧？

一时间陈韶开始担心和后悔起来。自己出行前，老娘可是给自己带了针对男性的古龙水。自己虽然不敢拒绝，却一直放在行李箱最下面。现在回去已经来不及，若是再翻找。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

还有，自己早上出门前刷牙了。可来舞会之前没再刷一次……

就在陈韶突然发现自己距离更好自己存在全方位差距，鸿胪寺的外交官们看着那姑娘，其中一位容貌儒雅的外交官赞道：“果然有眼光，骨、肉、皮，都是上等。”

其他外交官看过来。大周鸿胪寺除了注重学历学识，对外貌也颇有要求。外交官拉出来不说潘安宋玉，至少都说得过去。加上从事外交工作，善于交际，出几个老色痞级别的人物再正常不过。

发言的这位就属于公认的老色痞级别的人物。既然他这么说，其他人就确定了这姑娘的美貌是全方位的。不过还是没人愿意接这个茬。

此时，舞会开始了。包括那位姑娘在内的好几对男女进了舞场。无一例外，男方都是年长的男性。陈韶看中的妹纸的舞伴干脆是个须发半百的老头子。

鸿胪寺外交官们并没有意外。在欧洲传统里面，至少到现在的传统中，贵族女性进入社交界，第一支舞是必须和老爹跳。在公开场合，让大家知道这是谁家的女儿，这是起码的礼貌。由老爹带着女儿进入上层社交界，也是再合理不过的自尊。

第一次遇到喜欢的人，竟然是刚进入社交界的女孩子。外交官们觉得陈韶的运气真不错。

老头子一身军服，挂着上校阶级章。军服很朴素，皮靴也不是新潮的尖头靴，而是平头的牛皮靴。朴实无华。赢得了大周外交官们的一些欣赏。而熟识俄国上层的鸿胪寺驻俄国外交官也认出了老头子是驻扎在莫斯科的俄国禁卫军团长。更感觉陈韶的眼光真有趣。

陈韶根本不知道外交官们在想什么。等到第一支舞曲结束，陈韶走到妹纸面前的时候，又开始感觉口干舌燥。面对须发半白的上校，竟然说不出话来。

好在上校慈眉善目，和蔼的说道：“少将阁下，祝你们在舞会上玩的开心。”

“谢谢。”陈韶总算是憋出了一句俄语。

音乐声响起，老上校走出圈外。陈韶向妹纸伸出手臂，妹纸白皙的手搭在了陈韶的手臂上。接下来，陈韶对周围的一切就开始视而不见了。

10月9日。陈韶的向导们有些为难的看着陈韶，玛莎鼓起勇气说道：“阁下，若是再向那边去，我们真的没办法奉陪。”

陈韶点点头。几天来，莫斯科像样的地方已经大概走了一遍。没去过的地方，仅仅是在外围，就能感觉到那些贫民区仿佛在散发着令人警惕的气息。

然而陈韶却说道：“我要去。”贫民区虽然在权贵眼中看来十分可怕，陈韶倒是没有真的害怕。在大周的城市里也有类似的所在，陈韶虽然没有故意去，却也因为各种原因路过几百次。即便是那样的环境，也没到肆意杀人放火的地步。

完全由暴力主导的城市区域，陈韶觉得印度殖民地中的贫民窟才是最类似的所在。好歹俄国也是个工业国家，再可怕的不法之地也不可能对抗国家暴力机关。

新加入向导团的捷列科夫斯基是个小工厂主的儿子，见陈韶如此坚持，他的牙齿放开轻咬着的嘴唇，“阁下如果一定要去，我可以提供护卫队。不过这个价钱……”

“价钱好说。”陈韶给了捷列克夫斯基一个定心丸。

“阁下在那边到底想知道什么呢？”捷列克夫斯基很是不解。

“真实的俄国。哪怕只是一小部分，我也很想看到真实的俄国。”

玛莎同样不解，“阁下知道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

“我们大周希望能够与俄国成为友好的国家，甚至是成为并肩战斗的盟友。了解盟友的一切，才能让友谊更加可靠。”说完这些，陈韶发现大学生们皱起了眉头，明显不理解这话的意思。

组织一下思路，陈韶解释道：“大家应该都有好朋友。真正的好朋友绝不是只见到对方那些光鲜体面的人生。只有了解对方各种糗事，依旧不离不弃的，才是真正的朋友啊。”

大学生们还是不乐意，却不再拒绝。捷列克夫斯基向陈韶介绍了一些能够自由行走危险区的道上人物。有这些人保护的话，想来陈韶可以安然无恙。因为这些人本就是那些危险地区里面的危险分子。

有人代劳，陈韶就先忙别的事。先回驻地拿了红酒和糖果点心，陈韶直奔一处所在。看门的大爷很恭敬的给陈韶开门，管家在门口迎接了陈韶。

在客厅里坐着好些年轻男女，虽然大多数年龄没有陈韶大，也相差不多。虽然是在莫斯科的上流人家做客，大家交流的语言是法语而不是俄语。

看到那美丽的容颜，陈韶不自觉的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海伦。终于又能见到你啦。”

海伦报以甜美的微笑，看上去如同盛开的花朵，“我们昨天不是刚见到过么。”

“已经过去一天了呢。我总感觉过去了好久。”陈韶诉说着自己的感受。

话音未落，屋内就响起一阵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