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乡试的那段时间,天气非常好,那叫一个阳光灿烂、万里无云,但是,对于要在考棚中煎熬九天的考生们来说,显然不是那么美妙。王仁一边掏出用薄荷、冰片之类的香料熏过的帕子擦了一把脸,一边在心中安慰自己:“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啊!”
等到九天结束,王仁走出贡院的时候,觉得自己浑身都馊了,九天吃不好、睡不好,哪怕练过内功,都已经受不了了,强撑着跟来接人的王福打了个招呼,爬上马车就睡了过去,最后还是下人将他扶下来,送回了自己屋子的,唬得孙夫人立刻拿了帖子去找太医看诊,太医看了之后,就说没什么大碍,只要让他多睡一会儿,用点参汤补补元气也就没事了。
王仁一觉足足睡了两天半,醒过来的时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了。在他睡着的时候,已经有人给他洗了澡,换了衣服,这会儿清醒过来,那叫一个神清气爽。他刚刚坐起身来,肚子里就传来一阵轰鸣,才想开口叫人,身边的大丫鬟雪鹤已经进来了,惊喜道:“大爷醒了!快,让人告诉老爷太太,就说大爷已经醒了!”
王仁有些无奈道:“雪鹤,先叫人送点水过来,我要洗漱一下!”
“是奴婢糊涂了!”雪鹤赶紧扶着王仁起身,一边麻利地帮王仁穿上衣服,一边叫人送洗漱用品过来。
等到王仁擦过脸,就着雪鹤手上的杯子漱了漱口,另一个大丫鬟雪灵已经在小几上摆饭了,香气扑鼻的鸡丝粥,切成细丝的酸辣小菜,刺激得原本就饥肠辘辘的王仁口水旺盛地分泌出来,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干掉三碗鸡丝粥,正想再盛点,却被雪灵拦住了:“大爷,可不能再吃了,恐伤了肠胃呢!”
王仁有些忧郁地摸了摸还空着的肚子,又看看那也就比拳头大一点的玛瑙小碗,最终还是把筷子放了下来:“好吧,我先去给父亲母亲问安!”
孙夫人和王子腾都在正院,王仁才给两人问了安,孙夫人就忙不迭地将王仁扶起:“仁儿总算醒了,这几天,可把我担心坏了!”
“儿子不孝,劳父亲和母亲担心了!”王仁赶紧说道。
王子腾在一边干咳了一声:“好啦,仁儿没事就好!昨儿个陈先生还打发人来问你,你既然已经好了,不妨过去道个谢!”
“儿子知道!”王仁点头应了下来。
孙夫人在一边有些不赞成:“老爷,仁儿今天刚醒,身子还没大好,不如先派人告诉陈先生一声,等到仁儿调养好了再去道谢不成吗?”
“你就是太过溺爱儿子!”王子腾摇摇头,“太医不是说了吗,仁儿不过是太累了,醒过来也就没事了!”
孙夫人虽说心里还是有些忧心,不过还是不再多说了。王仁在一边赶紧说道:“母亲,儿子已经没事了,正好,儿子也想去先生那里请教一下呢!”
“听说你这小子一出考场就倒下了,真是有够没用的!”到了陈府,刚给陈景荣问了安,陈景荣就笑着打趣道。
王仁抱屈道:“先生也是经历过那种时候的,我从第三天开始,就没有睡好,不说什么蚊虫了,那边的味道也够呛,要是我真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估计都要和那几个被抬出去的人一样了!”
陈景荣拍拍王仁的肩膀:“行了,没事就好!要说那些考试落榜的,也不是都是没有才学的,这考场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为师记得当初参加会试的时候,有一个从杭州来的士子,还是当初的解元呢,结果会试的时候,突发恶疾,别说考试了,被抬出考场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了!这才叫时运不济呢!”
发生这种事情,想必也只能感慨一句时也命也了!王仁跟着感慨了一声,顺手从旁边的盘子里面拿了一块桂花糕送进嘴里,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然后又拿了一块。
“仁儿你不是不怎么喜欢吃甜食的吗?”陈景荣有些诧异地看着王仁。
王仁苦着脸说道:“先生是不知道,我一下子睡了三天,期间也不过喝了点参汤,今天醒过来之后,也没敢多吃,这会儿肚子里面可快要闹腾起来了呢!”
陈景荣哈哈一笑,连忙叫来管家陈忠:“今天仁儿在这边吃饭,准备些仁儿喜欢的菜,不过要清淡一点,不能油腻了!”
陈忠点头应了下来,笑眯眯地说:“看样子仁少爷是没有福气了呢,今儿个厨房里有新鲜的鹿肉呢,仁少爷可是一直很喜欢吃的!”
王仁叫道:“忠伯就是要馋我呢!不行,今天吃不成,我明天还来,总能吃到的!”
陈忠笑道:“老奴倒是希望仁少爷天天来呢,只怕到时候,王大人就要说二爷抢他的儿子了!”
王仁顺口就说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先生对我一向关爱有加,在我心里,先生也就跟父亲一样啊!”王仁的确是这么想的,王子腾是王仁的生父,但是因为中国人一贯的教育理念,虽说不至于像贾政那样看到儿子喊打喊杀,但是多半比较严肃,亲近却是不足的,而陈景荣因为曾经失去过自己的孩子的缘故,而且王仁对他也没有太多的敬畏之心,两人之间的相处更加亲近自然,很像后世父子之间的关系了。
见王仁说得情真意切,毫无半点迟疑,陈忠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陈景荣也是颇为欣慰,笑骂道:“你小子就是嘴甜!行了,现在不饿了吧,将乡试怎么答的好好跟我说说,别搞得白白辛苦一场!”
王仁的文章即使算不上花团锦簇,不过也算得上很不错了,陈景荣看过之后,总算满意地点点头:“还行,勉强没有丢了为师的脸面!”
王仁嬉皮笑脸道:“先生要求也实在太高了吧,这还仅仅是勉强啊!我今年才不过十二呢,这么小的举人,应该也是很少见的吧!”
“真真是脸皮厚,不知羞!你要是现在是进士,才称得上是罕见呢,前朝那位,可是十五岁就中了状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