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镇近几日显得热闹起来。在封大头—封镇长的带领下,镇公所的七八个人走街串巷,在镇上显著的位置;诸如百味斋和春满楼的墙壁上,都张贴上了“贯彻实施新国家主义的土地制度”、“大东亚共荣”、“热烈欢迎大日本移民”之类的花花绿绿的长条形的标语。临街的每家商铺按照镇公所的要求,还插上了满洲国的国旗。每面新制的国旗要交纳一块大洋的制作费,作为第一批移民到来时的安置费。惹得大大小小的掌柜都在背后咒骂。咒骂归咒骂,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还是咬着牙交上钱。
镇上的乡民们对此置若罔闻,他们见惯了这种阵势,因为镇子上时常会出现这种标语,刮过一阵大风雪或是下过一场大雨之后,花花绿绿的标语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何况,乡民们识字的又不是很多,此类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无足轻重。也有乡民撕下标语回家让婆娘铰了鞋样,过后就会抱怨说这种纸不好用,又软有掉色儿。
志民这些天的情绪一直处在焦灼的状态下。县署的指令不能脱离岗位,这倒不是能阻止他回家的理由,他也想看看这种移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会不会对自己的家里有影响,这是他的主要目的。
四月十七日的上午,七八辆绿壳子的汽车“呼呼隆隆”地开进了黑石镇,在镇公所的门前停了下来。
警察所和镇公所的所有人员都在昨天接到了命令,要他们今天做好移民的接待工作,所以一大早,志民和孙二宝他们就等待在了镇公所。看到蒙着篷布的汽车来了,志民的心随着汽车的马达声狂跳了几下。
掀开了后面的篷布,志民看到里面挨挨擦擦的挤满了人,随着一个个满身满脸都是灰尘的日本人跳下车,镇公所门前的爆竹也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这时,从汽车驾驶室里跳出来一个人,用生硬的中国话问道:“封镇长,谁是?”
“我,我就是,太君。”封大头跑到这个人的身前点头哈腰地说道。志民和孙二宝一看,原来负责运送移民的是长尾五郎,长尾五郎这时也看到了志民他们,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
一个翻译官也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问道:”你是封镇长,那位是何所长啊?“志民也走了过来应了一声,对着长尾五郎也点了点头,以示回礼。
“黑石镇来的大日本移民共计170户,计650人,县府指示,让移民暂住镇公所和警察所,待近日分配到各个村屯之后再搬走。”翻译官说道。
“镇公所的所有房屋我都腾出来了,就等着他们来呢。”封大头说道。
“警察所也没有问题。封镇长,从今天起,我们警察所四个人就要搬到你家里去住了。”孙二宝还没等志民说话就抢先说道。
志民听完心里偷偷一乐,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也说道:“警署事先也没有通知要占用警察所。嗯,也只好如此了。封镇长,你家的房子也多,不在乎多我们几个人借住吧?”
“好说,好说。”封大头模棱两可地说道。
“您要是想着我们去了不方便,就给我们找一个地方安身吧。”孙二宝笑眯眯地说道。
孙二宝的话音未落,已经跳下车的日本移民喧闹起来,男人的斥骂声和女人的抱怨声四起。志民他们虽然听不懂日本话,但经过翻译官的嘴里知道他们轮船火车的折腾了十几天,才到达了这里,他们吵吵嚷嚷的要吃饭,要洗澡和要睡觉。
封大头忙不迭地说道:“院子里都准备好了,熬了几大锅粥,还有贴饼子,是早上雇了十几个婆娘做好的。”
翻译官把封大头的话翻译了过去,翻译官的话刚刚说完,几百个日本移民就像一窝蜂似的冲进了镇公所的院子,惹得门外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盯着门里看了半晌。
长尾五郎故作镇静地咳嗽了一声对着翻译官屋里哇啦了一通,翻译官说道:“长尾太君说,这里的事情就交给封镇长和警察所了。明天满洲国土地司就会派人来规划日本移民区,还望黑石镇的官吏和同仁顶力支持。”
绿壳子的汽车驶离了镇公所的大门,一股刺鼻的汽油味儿呛得志民喘不过气来,孙二宝他们也捂上了鼻孔,远远地跑到了路边。封大头领着镇公所的几个人进了院子,去照顾几百人的移民。
“二宝,你见到他们的枪支了吗?”志民问道。
孙二宝摇了摇头,琢磨了半晌说道:“我看到有一辆汽车开进了院子,是不是背着人把武器卸下来了?”
志民点点头,看样子日本人还是有所避讳的。但是,这种避讳又说明了什么呢?
孙二宝也领着疯子他们进了镇公所的大院,只一会儿的功夫就跑了出来。“妈的,还以为小日本多文明呢,原来为了争抢食物也像一群饿狗一样。”孙二宝说道。
封大头也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边跑边喊道:“两位所长大人啊,快进去劝劝吧,两三伙人要拼命呢。”
“没事儿,他们打死两个就消停了。”孙二宝说道。
“要是在咱们这里出了事情,谁也担待不起呀。”封大头说道。
“放心吧,有了事情咱们一起担着。”孙二宝说:“对了,封镇长,日本人都有住的地方了,我们哥几个还没有着落呢。”
“我一会儿就去找百味斋的老掌柜说一下,让他在他家后面的客房留两个房间,你们只管把行李搬过去就行,吃住镇公所都包了。”封大头急忙说道。
“轰隆,轰隆。”天际响起了两声沉闷的雷声,一团团的铅色的云层聚集着,拥挤着,一会儿的功夫,天空就阴云密布起来。豆大雨点,零零星星地砸到地面上,发出来“噗噗”的响声。
这是入春以来听到的第一声雷鸣,沉闷而又压抑,让人不知不觉产生了一种窒息的感觉,会不由自主的大口喘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