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而上的十几条小船,在欸乃的橹浆声中前行着。三月底的水势不是很湍急,江水缓慢地流淌着,像一章舒缓的乐曲,弹奏着天籁之音。江面的大雾已经消散,天空依然有些阴霾,就像此刻志民他们的心情一样,没有一丝阳光。
除了一同行驶在江面的有十二条小船之外,江边还留下了四条小船。志民他们很清楚地知道,村口打阻击的兄弟们已经毫无生还的可能了,唯一盼望着岸边的三十几个兄弟当中,哪怕有十几个人能够脱险也好。看着十几条小船上残存的三十几个兄弟,志民悲从中来,心中宛如刀割一般。
“谢谢你刚才拉我上船。”那个拎着皮箱的人说道。
志民看了他一眼,木讷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叫杨昆,听万山同志说,你们是抗日义勇军的人,你就是那个叫‘红胡子’—何志民的人吧?”
志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此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矮胖,面色多少有些苍白,宽阔的额头下面,一双眼睛很有神采。
“对,我就是。”志民答道。
“能认识抗日英雄非常高兴。”杨昆伸出双手握住了志民的一只右手,紧紧地握了一下。
“你过奖了,我不是啥英雄,我的那些兄弟才是。”志民说道。
“万山同志,回去以后把这些英雄的名字统计下来,等革命胜利的那一天,给他们修碑立传。”杨昆对着一直低着头,坐在船尾的万山说道。
“是,首长。”万山应声到。
许多年过去以后,志民也没有看到这些兄弟们的名字,出现在一页纸张和一小块石碑上。也许,英雄天生就应该是寂寞的。
一个多时辰以后,十二条小船靠了岸。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应该在上游一个叫三道泉的村庄停船,但后来,孙二宝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远离了这个村庄,选择在荒郊野外一片树林里上了岸。
依照正常人的思维,日本关东军一定会认为小船去了下游,也会在下游进行堵截。还有另一个原因,松花江由于连年的干旱经常断流,满洲国的水警船只也难到此处。所以,孙二宝才兵行险招,借着雾气逆流而上,逃过了眼前的一劫。但是,要护送这三个人真正脱离险境,到达安全的地区,恐怕还有一段艰难的路途要走。
“万山,领着你们的人先回我们山寨,然后,在做打算吧。”孙二宝上岸第一句话就说道。
“行,我听从你们的安排。首长,你说可以吗?”万山对杨昆说道。
“嗯,可以,时间还来得及。”杨昆点点头。
此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十五分,众人都感觉到饥饿难耐。特别是山寨的兄弟们,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水米未进,早就饿得前胸贴了后背,只想饱餐一顿,再继续赶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离三道泉村也很远,他们只有坚持走到下一个村庄再作打算了。
下午二点多钟的时候,一行人走出了森林,来到了一个名字叫五人班的小村庄。村子里只有十几户人家,所居住的乡民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以种地为生的农民。见到几十个荷枪实弹的人来到村子,都有些惊慌失措。待孙二宝跟乡民讲明白,是抗日义勇军的人时,乡民们才稍有心安。在孙二宝和佟妮儿的张罗下,大家勉强凑够了一些钱,让几家农户给弄一些吃的东西,几户乡民爽快地答应下来,然后,各自回家忙碌去了。
几十个人走进一家农户的院子里,都随便找了一个地方,或坐,或卧,做短暂的休息,等着吃过饭后继续赶路。
志民,孙二宝,王德彪和万山几个人聚到一处,商量着返回山寨所要行走的路线。
“吃过饭我们就走。我的意见还是避开村落,走山路。虽然山路难走一些,路上费的时间长,但是安全系数高。”孙二宝说道。
“首长五天后,必须要赶到省城,那里有我们的同志接应。”万山说道。
“从山寨到省城有四天就足够了,这一段路我们轻车熟路,你就放心吧。”志民说道。
“行,就听孙兄弟的,走山路先去你们山寨。”万山答道。
几个人又研究了一小会儿,初步商定下绕开几个村子和两条官道的路线后,才松下一口气。
“长官们,饭做好了。”从这家农户的大门外,走进来几个乡民,他们手里端着几个大铝盆和两只水桶;盆里装满了玉米面贴饼子;水桶里是热气腾腾的鸡蛋汤。所在的这户人家也搬出来一叠煎饼和一盆咸菜以及一桶白菜豆腐汤,和二三十个大大小小的粗瓷碗。
“开饭了。两三个人用一个碗盛汤。”孙二宝喊道。
院子里的人都赶了过来,三三两两的聚到一起狼吞虎咽起来。
志民不经意地一抬头,发现有一道很绚丽烟柱,从这家农户房屋的后面腾空而起后,爆出一个亮亮球状物,转瞬便消失不见了。他猛然想起大哥何志强说过,有一种叫做信号弹的东西,是方便预警和联络用的。这个时候,谁要联络什么人呢?
志民没有吭声,走到孙二宝的悄悄使了一个眼色孙二宝赶忙压低问道:“咋了,志民?”
“有人在房后发信号弹。”志民说完。
“先不要声张。快,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孙二宝放下汤碗,大着嗓门又说道:“弟兄们,都别吃了,我们抓紧时间赶路。”
几十个人莫名其妙的看着孙二宝,好半天没有醒过神儿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