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鹰嘴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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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嘴崖距离烟儿他们的老山寨,只有一山之隔。因山形似一只鹰喙而得名,山势险要,树高林密,终年不见天日阴森而又潮湿。即便晴空万里的时候走进去,也很难见到一丝阳光。一层层的落叶踩上去,就像踩到了棉包上,最深处的腐叶能没入人的膝盖。

六月十日,荒木正二率领着一百多人的关东军人马正点赶到鹰嘴崖,用来交换人质的物品摆在山脚下最明显的位置。荒木头戴钢盔,手握着指挥刀骑在马上,信心满满地等待着,等待一场惊心动魄的交易。更确切地说,他在等待着鸟儿自投罗网。

终于,一行人从山上,慢慢走入了他的视线。这是一支七八十人的队伍,走在队伍前面的一个人,身穿一套黑色裤褂,远远望去,整个脸好像都是黑的。随着人越走越近相差四五十米的时候,荒木才看清领头的这个人原来是满脸的络腮胡须,青黑色中隐隐透着红色。他身后的人当中,有两个头戴黑布罩的人,穿着不伦不类的衣裳,被五花大绑着,磕磕绊绊地被人押解着走在队伍中间,很显然这两个人就是被土匪绑票的行署专员和副部长了。

“久违了,荒木指挥官。”山上下来的人都停下脚步,当先的这个人说道。

荒木听到这个人如此说话微微一怔,他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猛然想起一个人来。

“你就是杀了我大和民族七条性命的何志民吧?”

“哈哈,不错,就是我。谢谢荒木指挥官的惦记了。”志民瞄了一眼荒木身边物品说道:“换票开始,人马后退三百步。”

这不仅仅是绿林换票的规矩,也是战场上用来交换战俘所形成的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双方必须退出一枪之地,把要交换的人或者物品摆在中间,然后由专人交换。

荒木点点头,扬起手臂做了一个手势。他身后的日本关东军士兵在一声口令下,向后转,整整齐齐地走足了三百步。

人质的面罩被摘了下来,过来一个日本兵确认之后,转身跑回本队向荒木正二汇报。

沈长庚迅速清点了物品,冲着志民点点头,也跑回自己的队伍。

换票开始了,双方的人都变得紧张起来,空气在瞬间似乎凝固了。

七八十人跑向那堆物品,搬起草地上的枪支弹药和布匹,迅速往山上跑去。

两个人质也跌跌撞撞地向日本关东军的队伍跑去,二百米,一百米......就在荒木正二的指挥刀要做出进攻开火的指令时,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副画面:一条大汉像一股旋风一样卷过来,像老鹰抓小鸡一般的跑到正在奔跑的两个人质的身后,一手一个拦腰拎住,又拖回到何志民身边。在场的所有日本关东军都瞠目结舌,他们很难想象,这种奔跑速度是来自于人类的。

豹子—莫长林,也只有他能像猎豹一样擒敌于百米之外。

“对不住了,荒木指挥官。我知道你们设下了埋伏。这两个人我再借用小半个时辰,等我的兄弟们都安全了,我再放他们回去。”志民大着嗓门喊道。

荒木气得直咬牙根,手里的指挥刀停在半空抖动着。一双笑眯眯的眼睛,此时也瞪圆了,只剩下了羞恼和愤怒。

志民和豹子两个人,一人押着一个人质慢慢向山脚走去。

这一段路的距离不是很长,但每一步走得都让人心惊肉跳。不仅是荒木如此,志民和豹子也是这种感觉。

到了树林边的时候,志民和豹子喘了一口粗气,相对望了一眼之后,放开两个人质,豹子临走还没忘在川田正秀的腰上,狠狠地踹了一脚。随后,一转身像两只猎豹一样钻入丛林里。

“八嘎”荒木一声怒吼,手里的指挥刀重重地劈了下来。一百多名关东军士兵像野兽一般的嚎叫着,向着志民他们撤走的方向冲了过去。

由于山路崎岖难行,以及沼泽地不易行走马匹,荒木正二所带来的人马,除了自己和几个大小队长的坐骑外,其他人一律改为步行,这也让荒木正二引以为憾。但一想到他还一支隐藏的队伍正在按计划行事,嘴边不禁挂上了一丝狞笑。

满铁行署专员川田正秀满脸都是泥浆,趴在地上捂着腰痛得大喊大叫。荒木正二连忙派人把两个人搀扶起来,让出两匹马,命令十几个士兵护送他们回县城。荒木正二自己也弃了战马,指挥着人马一路向山里追剿。

森林里,红松,白松,落叶松,樟子松,柞木,曲柳,色木......针阔叶树种密密匝匝地混杂在一起,遮天蔽日。高高矮矮的灌木丛也似一道道密不透风的树墙一般,阻挡着视线的延伸。腐烂草木的气味掺杂在潮湿的空气里,会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窒息的感觉。

“啪啪啪”几声枪响过后,走在前面的两个关东军士兵一头栽倒在地。

“卧倒。”荒木正二一声口令,所有的士兵都卧倒在地。荒木手里的指挥刀直指前方,发出了射击的命令。一时间,迫击炮,机关枪,长枪,短枪,疾风像∫骤雨一般,振聋发聩地响了起来。

对面的枪声也如水泼一般的袭击过来,双方的火力都很猛烈,打得灌木丛枝叶横飞。“嗖”一发迫击炮炮弹落在了荒木正二的不远处,他身边的一个警卫员迅速把他扑倒,“轰”的一声巨响,炸飞了两三个士兵。等荒木正二爬起来,才发现扑倒他的警卫员的脑袋,被炮弹皮削去一半,脑浆和污血淌了他一身。

荒木正二惊魂未定地躲到一棵大树后,仔细辨别着枪炮声,以对方枪弹的密集程度看,至少要有三五百人,难道这股土匪真的有这么多人吗?听着听着,他猛然打了一个激灵,急忙让身边的十几个士兵用日语喊话,听到喊声之后,对方的枪炮声也逐渐减弱下来。

“八嘎,对面是谷口君吗?”

“荒木君?”

枪炮声终于停息了下来。荒木正二站起身,气急败坏地率领着关东军士兵穿过灌木丛,果不其然,对方正是谷口明三率领的警察队伍和另外一百多名关东军。

荒木正二上去对着谷口明三的脸上就是两记耳光,谷口明三也毫不示弱地还击了回去。两个人都口鼻流血,随后撕扯在一起,像两个市井流氓一般的殴斗起来。双方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醒过神儿来。过来几个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两个人拉开。

两个人用最难听的日本话咒骂着,都恨不得生啖了对方,才能一解心头只恨。最后,还是在劝阻之下平息了怒气,简单地商议了一下之后,四百多人像拉网一样展开了搜索。足足折腾了两三个时辰,还是没有见到一丝土匪的踪影,最终,集合起残兵败将,拖着二十几具尸首,灰溜溜地下了山。

“弟兄们,都下来吧。”志民喊完,从一棵高大樟子松树上,踩着脚扎(山里人,用来上树的一种工具。”滑了下来。一会儿的功夫,躲在周围树上观战的一百多人,都从树上或滑,或借助脚扎一步步的倒走下来。

“拿上东西走了,弟兄们,回山寨吃肉喝酒。”志民喊道:“二宝,豹子,给你们两个人记头功。”

“也不光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还有老沈,老马他们呢。”孙二宝说。

“功劳就不要了,给我一门迫击炮玩玩就行。”豹子说。

“哈哈哈”众人都相顾大笑。

早有十几个人推开一块大石头,露出藏在小洞里的武器弹药和布匹,七八十人或抬或扛,一路说着笑着向大砬子山的方向走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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