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有一条秘而不宣的暗洞,是何家先祖修建房屋时偶然发现的,志民听父亲他们说起过这个事情,据说何家先祖卸甲归田时,请了大庙的一位老住持在村子里勘验风水,想选一处能庇护后代子孙荣华富贵的吉地来修盖阳宅,老主持转遍了村子的周围,最后敲定了这个位置。动工的那天就出现了意外,北方由于气候和土壤结构的原因,地基一般要深挖到差不多一人高样子,然后回填碎石和沙土,夯实后再灌入黄白糯米浆汁各一半,待风干凉透之后再砌墙垒砖。那日,工匠挖地还不及腰深,就挖掘不下去了,几个铁锨都被崩裂出了豁口,地基周遭也都是如此,工头说,这种情况他们从来也没用见过,偶尔也会有碰到大石头的情况,费一些力气挖出来就是了;却没用见过方圆几百步的地方像一块整个儿的大石板罩着一般,并且各个房间的地基下面和外围的大框架也是一模一样,让所有工匠都惊叹不已。何家祖上一见大喜过望,更加相信这是一块风水宝地,有如此这般的地基,何愁天塌地陷?就此,何家大院在此落地生根,繁衍了几代人了。二百多年了,何家人虽无大富大贵,但也过得富足殷实。
暗洞是二叔在一次偶然的机遇里发现的,那一年的冬天异常的寒冷,白毛风夹杂着大雪刮了几天几夜,他平时每天早上起来必须要练功,那几日外面的风雪太大,他就在房间里吐纳气息和施展拳脚,有一天他吐气开声一脚踏地之后,青砖地面竟然塌陷了一处,下面黑幽幽的望不到底,他喊来了志民和志民的父亲来一看究竟,他们刨了一个洞口,先绑了一只鸡下去,等了一个一个时辰左右,把公鸡拉上来见它还是活蹦乱跳的无恙,志民和二叔才相继从一根绳索滑下去,洞也不是很深,大概有两个人身高的样子,他两个人落地后点着了两根松脂明柴,在火光下仔细观看洞中情况。
石洞浑然天成,间距宽窄不一,宽阔处有六七米的样子,最窄处只能容一个人行走。石洞从他们下来的地方一直向北蜿蜒的延伸着,两个人越往前走,越感觉到惊奇,洞中没有像一般山洞的阴冷潮湿,反而干燥通风。虽说现在是数九寒天,在洞里竟没有感觉到一点寒冷。志民猛然想起,这个洞的的走向,正是离家一二百米的后山方向。后山并不是很高,怪石嵯峨,花草树木也少的可怜。小时候,志民和万山他们经常去那里捉迷藏,因为山上有大大小小的洞穴,大一些的能容下**岁孩子的身体,小一些的如海碗,酒盅。山体的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缝隙,也如刀削斧劈一般的险峻。
志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二叔,二叔连连称是。一盏茶的功夫,两个人就走到石洞的尽头,丝丝缕缕的冷风夹杂着零星的雪屑,从头上的石壁上飘下来,这个距离的长短,也正像志民想象的一样,是后山无疑了。
志民他们回到地面上,把洞里所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对父亲何子海说了,何子海也感到很惊奇。他们几个人商量了一番后,都认为这个山洞若是闲置了未免可惜,略加改造可以作为囤粮,储物的好地方。况且,时局不稳,时常有战乱和匪患发生,说不准那天也会殃及到这里,万一遇到了危险,也能作为避难的场所。他们商量好了以后,志民和二叔一有空闲的时候,就去修缮石洞,经过测量,他们在后山相应的方位,挖通了一个出口,用落叶松杆做了一个遮盖物,又在上面垫了一些连着泥土的杂草用于伪装。
他们选了一处侧面凹陷有二三十平米的地方,当做了房间,在石室里搭了一铺火炕和两个锅灶,烟道正好和正房里的一间卧室走一个烟囱,又砌了一道墙,留了一个简易的门,一个石屋就大功告成了。还有几处宽敞的之地,留作囤粮和储物地方。一年多的光景,石洞就在叔侄两个人的努力下竣工了。志民年少,玩心很重,时常会在石洞里住上几日,家里人也不以为意。但自从表叔一家搬过来以后,志民就很少来石洞了。表叔一家至今也不知道,他们居住的过的房间下面会有一个山洞,何家人倒不是刻意的要求隐瞒,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去说这件小事儿。
何家人现在很庆幸,当初无意把持的口风,真的会派上了用场,也帮佟妮儿躲过了一劫。
志民和父亲回到家以后,听母亲说佟妮儿被二叔和小妹刚刚藏入石洞,表叔就被李有财派家丁请到李府去抽大烟去了,也就是脚前脚后的事情,所幸没有碰到,即使是这样,也让志民听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二叔自从顶了仙家以后,言谈举止以及生活习惯都和以往截然不同。母亲说二叔现在吃素,不沾一点荤腥,说话也变得神神叨叨的了,这一点志民已经领教过了。至于吃素的问题,志民觉得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母亲每个月也会在初一和十五这两天里戒口。二叔如能长久的坚持下去的话,就足矣让人吃惊了。志民从山上回来后,还一直还没有进过二叔的房间,几天以来的忙碌,让他无暇顾及和二叔之间的沟通,今天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和二叔好好的谈一谈。
一开门,一股浓重的檀香味儿就扑面而来,呛得志民咳嗽了几声。二叔的房间里烟雾缭绕,明明灭灭的烛火闪烁着,映照着八仙桌上供奉的佛祖和几尊菩萨雕像,一尊硕大的香炉插满了檀香,青烟正丝丝缕缕的弥漫开来。二叔正双手合什虔诚的跪倒尘埃,烟雾袅袅的环绕在他的身边,志民一时竟然产生了错觉,恍如走入了庙堂一般。志民走到了二叔身侧,也双手合什朝着佛像拜了三拜,二叔点点头对志民说:“你先下去看看吧,我等你。”说完,就闭上了眼睛默默的诵读起经文。
志民撩开八仙桌下的帷幔,拉起石洞的封门,沿着一个木梯下到了石洞里,在洞底抽出一根明柴点燃,向着石室走去。离石室很远地方,他就听到了小妹和佟妮儿两个人的笑声,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可能总是有许多话题,等着她们去说,去倾诉和倾听各自的悲喜故事吧。志民摇摇头,心里也暗自笑了。
佟妮儿的脸色没有志民想象的那么糟糕,马蹄灯明亮的光落在她的脸上,笑容依旧挂在嘴角上,比之相亲时冷冰冰的面孔,更是添加了几分妩媚,志民眼睛一亮,呆呆的看着佟妮儿,一时竟忘记了路上想好的开场白应该怎么说了。
小妹过来一拍志民的肩膀说:“看傻了吧?我的任务完成了。”她又转过头对佟妮儿说:“佟妮儿姐,有我二哥陪你,我就回去了,明天再来和你说话。”说完蹦蹦跳跳的走了。
“你来了,坐吧。”佟妮儿有些腼腆的说。
志民坐下来,火炕很暖和,看到炕上叠着两套被褥,很显然是母亲吩咐小妹给搬到这里的。母亲说不能让佟妮儿晚上一个人住在石洞里,女孩子胆子小,一定会害怕,所以老人家要过来陪她。石室里还有一个炭火烧的正旺的火盆,一个萝卜在炭火中被烧烤的滋滋作响,这是北方人一辈一辈传下来,可以去秽气和毒气的土方法,并且非常灵验。
“对不起,志民,我给你们家添麻烦了。”佟妮儿一脸的歉意说:“还是让何伯把彩礼收回来吧,我不能耽误你的婚姻大事。”
志民缓缓的摇着头,目光坚定的看着佟妮儿说:“我知道这不是你的心里话,反正我认定的事情就不反悔了。”
佟妮儿的眼里漫上了一层雾水,轻轻说:“此去经年,遥遥无期,不知道以后我们是否有缘分能在一起。”
“我等。”志民毫不犹豫的说。
佟妮儿不再说话,只是深情的看着眼前这个对她一往情深的男子,走过去握住了志民的双手,情不自禁的吻了志民的脸颊一下,然后羞涩的跳开了。志民对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弄得手足无措,他随之有些晕眩的感觉,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佟妮儿的脸也红红的,虽然在学校的时候和一个男同学谈过一阵恋爱,也仅仅局限于牵手罢了,如此亲密的举动还是第一次,她也为自己的大胆吓了一跳。但当她看到志民的表情以后,忍俊不住的微笑了。
“你打算去哪里?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志民定下心神说。
“其实,我早就和省城的同学约好了的,过了年就一起南下。”佟妮儿说到这里,就不再忍心说下去了。
志民的头轰的一声,他明白佟妮儿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犹如一个溺水的人一样,眼前是一望无际的**,他试图想抓到什么,却发现自己连呼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近乎木讷的站起身,挪动着迟缓的脚步向外走去,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过两天,我送你走。”他不确定佟妮儿是否能够听见,这也许就是说给自己听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