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世间不多的人叫我小红,冥界的人叫我红姐,其实我还有别的名字。
真正的名字:夏桑榆。
东隅已逝,桑榆未晚。
这让我回忆起很久远的年代,我刚出生的时候。
那是一千一百多年前,这片大地上诸国林立,我们是不被写入朝代中的边疆小国,夏金国。周围大国林立,羽朝就是其中之一。
我们守着寸片土地,只有区区上千人的游牧民族,在中原人眼力,我们就是野蛮怪异的象征。
受到中原文化的影响,我们已经能够融入其中的习俗,开放互市交易。
我就是在这种动荡又繁荣的年代出生,父亲是一族之长,被称为大王。
随着我越来越大,听了一遍遍他们讲我出生之日,红光冲击夜空,万鸟盘旋的景象。
“桑榆,你天生就是凤凰命,长大之后肯定会是光芒万丈的女孩子,下届的神女就是你,将来我们全族的荣耀就要靠你了。”
梳妆台前,母亲亲自为我梳妆,接受屋外族人的朝拜。
我是年纪最小的,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他们十分疼爱最小的我,以徒手抱起我为荣耀。
“我坐在他们的肩膀上,看着篝火外,上千族人朝我欢呼。”
“公主降生,神女来临,请赐福于夏金国。”
众人想跪拜父亲那般跪地,口中念着赐福,这种跪拜是夏金国最大的礼遇,甚至比父亲都要高一分,仿佛今后所有的荣耀都要系在我身上。
在父亲和母亲坚定的眼神中,我登上了神女的加冕台。
加冕的就是一条红色的绳子,系在我的腰间。
很细的绳子,却要一辈子挂在身上,年纪五岁的我,带着委屈不愿意的神情看着母亲。
母亲嗔视我一眼,将红绳栓到我的腰间,另一头栓到木桩上。
“榆儿不哭,这条红绳可不是谁都能带的上的,这是你的命,你就算使小性子也没用,你天生就是神女,这条绳子代表着你链接着全族。”
但是年纪尚小的我,憋红的双眼被父亲看在眼里,他屏退母亲将我抱在怀里。
“瑜儿,你是我们夏金的骄傲,你的到来定会带领夏金恢弘。”
“父王为你掌舵,你的兄长为船桨,族人就是风是水,你就是这艘船,带着夏金前往繁盛的地带……”
这么一说,我顿时觉得没有那么恐怖了。
在之后的岁月里,除了重大节日,我例行坐在最高的席位之上以外,并没有特别之处。
天长日久中,我的美貌更甚,年纪小小就被誉为普天之下第一美貌。
被母亲压在屋里跟着游学的大家学习书本,练习术法,作画,听说一幅幅我的画像也开始在边境流传。
春季跟着兄长们骑着战马驰骋在僵野,夏季带着牛马玩耍与溪边,母亲会织着过冬的羊毛,父亲会在木桌子前,雕刻着摆件。
他雕的牛马和娃娃我最喜欢。
“为什么爹爹不想其他人一样,喜欢骑马打猎呢?”年幼的我缩在他怀里看着他一刀刀的刻下去,巧夺天工般,一个人型娃娃就雕好了。
与我极其相似,神色惟妙惟肖。
“那是因为我们这族的祖宗最初是个木匠,擅长木工,工艺极其精巧,雕刻极其将就,选木一定要选咱们族的黄柳木。以后你要是喜欢,爹爹可以教给你。”
父亲笑着摸着我,我却抱着娃娃一转身,道:“不要,有爹爹做给我就够了。”
爹爹那时的笑容极其好看,可是随着天气转冷,秋季看着秋色树木凋零,他的笑颜越来越少。
我不由得心生忐忑。
凛冬将至,边疆的寒冬,只能用噩耗来形容。
渐渐长大的我,才知道为何秋季一过,父亲就少有笑容,变得异常忙碌。
十四岁那年,我终于在授课的老师教导下,搞明白了这所有的原因。
“先生,我们夏金人口不多,又受控于大国,小国又觊觎,频频骚扰边境,可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夏金安定下来,不再为冬季苦恼?”
我得到的只是先生的长吁短叹,那眉宇中有不忍说出口的哀婉。
母亲突然走进来,蒋先生请走。
“瑜儿。”我还记得母亲冲过来,将我慌张的抱在怀里。
“娘,怎么了?”我恐慌起来。
“呜呜呜……”回应我的只有一连串的哭泣。
“是不是哥哥们又带兵出去受伤回来了?”
“没有。”母亲哽咽的道着。
“那是父亲训斥哥哥了?”我找不到什么理由能让母亲如此伤心。
“没有。”母亲回应我的依旧如此。
“那是……”
在我再次猜测的时候,父亲撩开帐篷的帘子走进来,眉宇间带着阴沉,低着头像是极其苦闷,往往这种时候我都吓得不敢说话。
“来,瑜儿。”父亲努力扯出微笑,瞧着我。
母亲推我一把,我朝着父亲走过去,他一把将我紧紧的抱在怀里。
“瑜儿几岁了?”
“十四。”
“不知不觉长大了。”
“瑜儿无论多大都会配着爹娘。”我笑着说着天真的话。
“想不想嫁个好男儿,相夫教子?”父亲突然这么说,我愣了一下。
慌张得看着母亲,问着:“可是母亲不是告诉我,神女是不能结婚,会招来灾祸。我也不会有子嗣,怎么能像普通人一般相夫教子?”
母亲闻言只有捂着嘴默默哭泣,父亲哽咽一下,抓着我的肩膀渐渐用力起来。
“可是目前夏金,只有此路一条,要么生要么死。”父亲魁梧的身躯颤抖起来。
“怎么会?”
虽然今年是最冷的一个冬天,可是不至于此。
“父王,我们还有上万头牛羊,我们足够可以应付凛冬……”我想的还是太简单。
“瑜儿,我们应付的不是牛羊,而是人,牛羊不会吃人,可是人会。”
这句话中的寒意令我揣摩着,就在我还没有琢磨透的时候,门外两位兄长走出来。
“父王,我不同意你把三妹嫁去羽朝,成为讨好羽朝的筹码。”大哥义愤填膺道。
我在这些话中才渐渐明白父亲的意思。
“况且三妹是神女加身,是我夏金要护卫的神女,不是要她护卫我们,我无法活在以她的牺牲换来得大地上生活。”二哥一针见血。
父亲气得咳嗦了起来,他扼腕叹息着道:“你们以为我不想留下瑜儿吗?要怪也只能怪我们夏金没有本事,瑜儿又容貌出众,挡不住羽朝看上了瑜儿。”
那一天的争执之下,我才知道羽朝的太子想要娶我,贪图我的容貌,丝毫不介意神女身份,只要能得到我,就为我夏金守住边疆,一并吞没周围十几个骚扰夏金的小国。
以平息边境战乱,并给予上百把兵器为聘礼。并签订三十年太平的约定。
“你们别吵了。”
在他们的争执之中,我站出来,提着裙子给父亲跪了下去。
“我嫁。”我淡然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