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贵妃并没有直接回答云寄锦的话,而是又沉醉地讲起了当年的往事。
大姐万图南第一次见到底下这三位妹妹时神情很是激动不已,更是红了眼眶险些掉下泪来,幸亏旁边的嬷嬷对她好一番相劝后这才让人将泪意给止住了。
万图南眼神不大好使,但依稀能够认出万淼之来,她挣扎着伸出手去要拉小妹,嘴里不住地说着自己拖累了她。
“我本就是一个命短之人,原先就已经和爹娘说过许多次不妨就让我死了得了。”
“若是早早的让我死去也不至于苟活到如今,更不至于让你跟着我受了这么大的苦,听说是取了你的心头血给我熬汤药……淼儿,姐姐对不住你啊!”
泪水从万图南的眼眶中滑落而下,让她那原本生的就有些灰白的眼眸此时更显空洞可怜。
旁侧的嬷嬷一直拿帕子仔细擦拭着万图南眼角的泪水,又是焦急又是心疼地说着:“大小姐您可别再哭了,您原本眼睛就不好,要是再这么哭下去待会儿可又得疼了。”
“所做的这一切本来就并非您的本意,想必二小姐也是能够理解的,你们姐妹二人感情深重,您先前不是说过若是换做二小姐有难,您必定还会豁出命去帮她的,如今可就别再哭了。”
打江南来的这姐妹三人听着嬷嬷所说的话瞬间有些听懵了,万图南哭的声泪俱下,也越发让她们松了心中的防备。
而后她又说起自己这么多年来因为身子缘故几乎很少有出房门的时候,哪怕是平日里坐在屋中有光线照射进来也会觉得浑身上下刺痛不已。
虽然喝完药汤三天过后她就已经醒了过来,可奈何身体迟迟不能出房门,如今勉强能够下地行走,便让丫鬟婆子打了油纸伞一路护送自己到此处。
“她当时哭得太过伤心,以至于我们大家都动了恻隐之心,仔细想一想她也不过就是一个天生体弱的苦难人而已,虽然我的确是因为她吃了不少苦头,但我在江南却是好端端地活了十好几年,不管怎么样也比她呆在那房里来得快活得多。”
“不过到后来我才知道什么叫做虚伪,要不是因为她一个劲儿的想要拉拢关系把自己扮演成一个可怜人,我们当时也不会中计,更不会掉以轻心,我也不会进宫来了……”
万贵妃仰天长叹,只感觉自己当时愚蠢至极。
心里边对于大姐万图南虽然多少有几分埋怨,可以想到她也不过就是一个受害者之后,渐渐便把这份埋怨移到了爹娘身上。
听着,云寄锦便觉得万大小姐不是一个小角色,而后万贵妃果真说出了实情。
当年秀女进宫在即,在宫里太监亲自来传唤之前万图南突然又大病一场,这一次病情极为严重,几乎到了日日夜夜高烧不退的地步。
万丞相夫妻二人看着女儿如此受苦瞬时便是肝肠寸断,实在是无法狠心将人送到宫中去。
在原先,他们都只觉得这大女儿是观音菩萨送来的神女,日后若是进宫去必然能够稳居中宫,不仅能够给这天下带来好运,更能保佑他们万家世代亨通。
可如今,大女儿病得如此严重,他们倒是舍不得将人再送到宫里去了。
万图南的病一连三日都没有减轻,最后甚至在意识昏迷之时拉着万夫人的手说观音菩萨来接自己了。
还说自己是侍奉在菩萨身侧的神女,当年下凡,也是因为娘娘听闻万丞相夫妇二人福报积累颇多,为了满足他们的心愿所以才来此的。
如今已经在这人间吃了十好几年的苦头,怎么着也应该回去了。
宫里的选秀女名单虽然是早早就拟定了下来,可若是这人出了差错,必定得派另一人顶替上去。
那时,万淼之和万图南早已生出了姐妹感情。
在得知妹妹当年是为了给自己脐带血,而后又为了防止冲撞她的寿数才不得不去江南时,万图南便好声劝告她自己如今身子越发不济起来,也不知道究竟何时才能好,劝她还是找些同表姐妹回江南才是。
万淼之多少对于之前取心头血的事情有些耿耿于怀,再加之她们姐妹三人到上京城已有两三月,先前虽然是因为大姐的病情爹娘迟迟不肯让人回江南,如今眼看着大姐就要进宫了,几人也早先便打算着动身回去。
而随着万图南的身体状况一落千丈,她们又一次想走而不能走。
“我那好娘亲听着大姐说出了那样的话,整个人急得都快发疯了,立刻派人去寻找罗刹女的下落,可她当时取了我的心头血熬好丹药之后便一声不吭的离开了丞相府,期间根本就没有一个人直到她去了哪里。”
“眼看着大姐命悬一线,整个丞相府里乱成了一锅粥,再加上宫中送来的圣旨可谓之内忧外患,所有人都心事重重,完全不知道此事究竟该如何解决。”
万贵妃低声细语地说着,后来的事情虽然没有明讲,但云寄锦也能够猜出个七八分。
大抵就是万大小姐身子每况愈下,完全无法支撑病体到宫中面圣,为了不得罪皇上引得众人拿捏出话柄,最终也就只有她这个二小姐进宫了。
万丞相夫妇不让她们姐妹三人离开上京,为的就是另外再做打算。
“所以你后来就因为万家才不得已进宫的?”云寄锦追问,突然有些憋不住气,替她感到可惜。
“我可不是那种平白当老好人的人,只能说他们软硬兼施,除了不断的哀求我之外,更是拿表姐妹的性命以及远在江南的姨夫姨母作为要挟。”
万贵妃笑了笑,又觉得自己当时太过年幼,实在是糊涂得很。
“其实我当时心中很是犹豫不已,知道若是不答应下来到时候必定会有所牵连,欺君之罪可是能够株连九族的,但最终让我松口的却是大姐的不住哀求。”
其中的种种波折如今早已有些记不完全,但最终还是她坐上了去往宫中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