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次日天亮时,云寄锦这才停下了手中动作。
那密密麻麻的针眼看得她两眼发酸,胳膊肘都快抬不起来了。
若不是因为自己作为医者的本分和想要帮助张才人的心实在是太过强盛,她也不会在这大半夜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动作而给人刺青。
期间刺青的过程中,张才人晕过去好几次。
那般刻骨铭心的疼不是寻常人能够遭受得住,但凡是看见的人谁人不心疼酸楚。
春桃心疼她家小主,恨不得自己上前替一替,又是替人擦拭着汗水,又是在旁边同她说话,以此来分散注意力。
云寄锦揉了揉发酸的胳膊,给张才人的后背涂了药膏之后这才缓缓站起身来,谁知道自己坐的久了,下身酥麻无比,险些栽倒在地上。
得亏翠翠和麻姑二人及时上前将她给搀扶住了,两人连忙将她扶到一旁的床榻上休息。
此时的天色灰蒙蒙的,瞧着那阴云密布的样子,众人就知道今日绝然不会有什么大晴天。
在临睡觉之前,云寄锦特地对着翠翠几人吩咐道:“糖浆熬了这大半夜,此时应该已经黏的不行了,你们就按照我的吩咐如先前所说的那般,记得此时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几个丫鬟全都点点头,心上十分不忍她昨天晚上受了那么大的罪。
翠翠上前替人捏好被子,看着云寄锦终于抵挡不住,困倦沉沉睡过去之后方才掩了门,和春桃麻姑等人去了园子里。
冷宫这地方可不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
得亏她们在这里发现了一个麻姑,这人又在冷宫中住了十好几年,对于每个地方都是相当熟识的。
别说是冷宫的每一片瓦,每一块砖了,但凡是白日里从这片天上飞过去的鸟儿,她都数得明白有多少只。
几人费了好大的劲,才用小瓦罐装着糖浆一路翻上了房顶。
又是四处寻找蚂蚁洞,又是忙着将那些糖浆倒在地上,以此画出图案。
为了云寄锦所吩咐的这件事情,她们先前已经拿着水等东西试验过好几次。
张才人恢复恩宠,也就意味着大家的好日子即将到来。
谁人都不敢掉以轻心,硬是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儿上,好生做着这件事儿。
云寄锦在梦里睡得昏昏沉沉,全然不知道她们所做的如何了。
不过经过这么些时日的相处也知道这些人做事情下心,一般是不会搞砸的。
她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只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漂浮在了云端中似的。
根据刚才人后背的伤疤,为人细细地描了一朵芍药花。
这朵花看上去栩栩如生,仿佛以张才人的肉体为那营养的沃土,从而在她身上生根发芽,最后变得艳丽妖艳。
云寄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长时间,恍惚间还在梦里看见了梅雁回。
看见他站在人来人往中,始终背着身子让自己瞧不清容貌。
期间不管云寄锦怎么用力也无法推开那阻隔着的人,这让她心上十分煎熬,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越是想要看见梅雁回,这心里便是越着急,正焦急着如何将那些碍事的人给推开时,突然听见院子外边传来了响动。
声音实在是太大,让人不想听见都难。
云寄锦昏沉沉地睁开双眼,精气神略微恢复了一些。
趴在房梁处的麻姑不小心踩空了一脚,整个人直接坠入到院子里,立刻摔得她哀嚎不止。
深入骨髓的强烈痛意,让她整个人只惨叫了几声后便晕了过去。
翠翠和春桃二人连忙过来替人查看伤情,谁知云寄锦竟然推开门,站在那台阶处轻声呵斥住了她们。
“不要去动!她可能是骨折了,要是再去搬动很有可能引起二次损伤!”
云寄锦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近跟前发现麻姑果然是将腿给摔伤了。
再加之她这人当真是倒霉得很,整个人直直地摔的摔入到院子里,身下又没有什么可以挡一挡的东西,这一次可真是摔了个结结实实,只怕是会上伤筋动骨一百天。
“她这摔的可不轻,翠翠赶紧去找块门板过来将人放在其中再抬到屋里去,要是不好生养着,说不定日后连走路都是个困难事儿。”
闻言,翠翠立刻去柴草垛里扯了一块门板出来,这还是她先前就地取材,从旁边几座破屋里取下来的,得亏没有手快将门板给劈开来,要不然的话可真是犯难。
几人手忙脚乱地将麻姑送到了屋中,见着她那下半身小腿以一种奇异的姿势翻转着,云寄锦瞬间替人感到心疼。
为了不耽误事儿,又只好一咬牙直接给她强行扭了过来。
昏死过去的麻姑痛到惊叫一声,热汗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随即又倒在床榻上动也不动了。
云寄锦叹了一口气,又特地找了清洗过后的木块,替她仔细绑住腿。
“先前让她上去泼糖浆,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搞的,下来时竟然这般不小心,不过说起来也怪我竟然没有拉着她一把,硬生生让她从房顶上摔了下去。”
“早知道这样,先前就应该让我趴在房顶上,还真是害苦她了,骨头都成那般模样了,看着都让人觉得疼。”
翠翠的跺了一脚,本来如今人手都不够,现在还又多了一个病患,真是让人头疼。
云寄锦看着她和春桃满面愧疚神色,纵使话都已经堵到了嗓子眼儿,却还是没有再说出来。
“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那接下来就好生照顾着她,她可是一个苦命人,在这宫中吃的苦头比我们加起来都多得多。”
“或许也是缘分使然吧,这下子就算不把她带出冷宫也不成,总不可能将她留在此处自生自灭,你们两人在这里好生盯着,我亲自过去熬药汤。”
两人忙不迭地点头答应,硬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直到云寄锦出了房门口,她们这才放缓了呼吸声。
“要我说,这云姑娘的心肠可真是堪比菩萨呀。”
躺在榻上的张才人由衷感慨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