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件人不是白芷。
而是出完夜市,就发过几回短信的许当午。
陈最很喜欢和许当午之间的友情,怎么说呢,用个名词就是无需回应式友情。
不用刻意的见面,不用刻意的时不时联络,这不会影响之两人之间的关系,想起了就发个消息,聊着聊着人不见了是常事,然后神奇的是,几天之后还能接着聊...
最重要的是彼此不会尴尬,也不用顾虑。
今天许当午发短信的内容是:‘三号高中同学聚会,你来不?’
陈最回的是‘我看看’。
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陈最的手机也终于恢复了安静,只是本想好好听课的他,在老教授的白噪音波攻击下还是睡着了。
幸运的是,这次没有点名,不然还得站起来装一波。
这会让赵小凯怨念加深,深刻怀疑自己是不是等他睡着了,在被窝里偷摸的看书。
上完上午的全部课程,下午陈最选择逃课,直接给自己提前放假。
去了一趟仓库,扔了两百块钱作为奖金给小沈,还嘱咐他过节吃点好的,晚上饿了可以拿库房的方便面泡泡。
小沈却回道:“不行,哥,仓库里的东西一针一线都不能动,我是有原则的!”
看他如此义正言辞,陈最忽然很想带他去一趟KTV,找两公主小妹在他身边舞动一下,不管是惊吓还是引诱,总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这么有原则...
离开仓库,又去了一趟火锅店。
和王可可商量了一下十一的计划,陈最果断在这顾客还少的时间段给大家开了个会。
“1-3号,三薪,4-7号,双薪。”
众员工闻言欢呼雀跃,事实上这在2022年是看起来很正常的事情,但在2008年尤其是个体经营的生意中并不多见,多数老板只选择给一点奖金,甚至有些连奖金都不给。
给员工们最直接的激励就是金钱。
那些天天不谈钱,谈感情的老板,对于这些有经验的服务员来说见多了。
陈最的大方不仅激励了士气,还会让他之前勾勒的大饼看起来更加真实可信。
所以火锅店全员上下的精气神,直接拔到顶峰。
倒是王可可看到大家这么高兴,在吧台找了个没人的空,单独问了问声陈最:“那咱新店,到底什么时候看,有准信不?”
陈最没第一时间理她,左看看数据,右看看账目,耳朵里还钻进来了歌声。
店里的音响里背景音乐正在放着..
没有你的日子里。
我会更加珍惜自己。
没有我的岁月里。
你要保重你的自己。
于是他回头看向等了半分钟的王可可,给出了新店的时间:“大约在冬季。”
王可可却来了一句:“有一只来自《北方的狼》?”
“在《夜夜夜夜》里...”
“《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
“它想到《原来的我》。”
“害,让《往事随风》...”
陈最一拍脑门:“是不是有病,谁让你接歌名的...”
王可可眨了眨大眼睛:“不是你先起的头吗?再说了,你也一直在接啊...”
【挺无厘头的..】
【可可接茬一绝...】
【不怪小凯说喜欢她,我也喜欢...】
【这古早的游戏,全是回忆...】
……
离开火锅店,兜里揣着票子,陈最选择乘坐公交车回家。
坐在车上颠颠簸簸的,倒是也有闲情逸致看看周遭的风景,和弹幕们小声的扯扯闲篇。
就是偶尔,弹幕发表的言论会让他忍不住的笑起来。
以至于有些乘客,看他自己叨叨咕咕的,还自己笑,觉得这孩子年纪轻轻的,长的也挺好,居然是个二傻子..
一个来小时的车程回到家。
直接在楼下超市买了两箱饮料一箱奶,上楼的功夫遇到了孙叔的老婆正一脸愁容的下楼,陈最叫了声:“张姨,忙啥去啊?”
“给你孙叔买点鸡蛋去,唉。”
说着,张姨就要绕过陈最,往楼下走。
陈最却又问了声:“我孙叔怎么了?”
提到这个,张姨的褶皱忽然就仿佛深了些:“前两天抗货摔了,腰伤了。”
陈最:“重吗?”
张姨叹气:“以后重活估计干不了了。”
陈最一听就明白了张姨为啥这么愁,社会底层的生活都不好过,孙叔是个扛大包的,凭着力气养活一家人,这腰要是小伤还行,但要以后干不了重活了,那..经济来源就算断了。
再加上本身没文凭,这么多年一直就干了这一件事,即便等好了想出去再寻个能像扛大包赚的差不多的活,可太难了。
“姨,你先别买鸡蛋了呗,给我开个门,这都给你家买的。”
说着,陈最端高了点两箱饮料和一箱奶。
张姨并不知道她丈夫热心肠帮过陈最,她疑惑:“这是...”
陈最一笑,咧出一口白牙:“您不知道啊,之前孙叔帮我介绍过工作的。”
“啊?”
陈最:“走,走,我看看孙叔去。”
张姨听到陈最的话也一笑,脸上的阴霾少了些,但话语还是悲观:“老孙啊,这些年也帮了不少人,但腰伤了两天,没想到你是第一个来看的。”
“工友没来吗?”
“来什么来,都怕我朝他们借钱。”
“张姨,你缺钱?”
“够用,够用,我就是说这事。”
楼道里,没几句话两人来到了一扇老式的木门目前。
先推木门,进去之后有两户,在最里面才是孙叔的家。
张姨拿钥匙打开门,换上了一脸笑颜,语气也不似之前了,喜气洋洋的招呼了声:“老孙,楼上的小陈最来看你了。”
屋子很小,一进门是厨房,再往里一瞅就是床和电视,窗口处摆了几盆花,能落脚的地不多,陈最看着躺在床上的孙叔喊了声:“孙叔。”
说着,先把手上的东西放在门口,然后脱了鞋,直接走了进去。
“你小子放假了?”
孙叔看到陈最一乐呵,就要把身子挺起来,只是没挺到一半就一脸挣扎‘呦,介老腰唉’,疼的不行,直接又躺了下来。
“别逞能,又不是外人。”
陈最真没拿自己当外人,进去之后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床头。
孙叔脸有点白,又咳了一声:“咋样,大学好不好?”
陈最一笑:“好啊,漂亮姑娘可多了。”
“瞅给你能的,泡到一个没?”
“我可不泡她们,没那闲心。”
“对了,之前小赵老板的铺子收了,你们还..”
“联系啊,当然联系。”
孙叔一乐:“你小子不是...”
陈最一挺胸脯:“我这小子有点东西的!”
孙叔好奇,正要接着问。
陈最却抢先转移的话题:“别扯我,说说咋回事。”
孙叔:“害,也没咋回事,就是扛货的时候自己不小心,也是逞能了,没用带子。”
张姨道:“也不是带子的问题,你是上了岁数。”
孙叔一听这话就不乐意:“边去,边去,我这才四十来岁,起来照样能干,别听大夫瞎吵吵,对了,我看阳台的上花今天没浇水,你给浇浇水,一天到晚也不知道瞎忙活啥。”
老夫老妻互怼两句太过稀松平常,张姨本想回嘴,看了看孙叔可能是心疼了,就撇了撇嘴,还真去小厨房里接水,似乎要按照吩咐浇浇花了。
陈最看着张姨的背影一笑,转过头道:“那孙叔和你说个正经事。”
“啥事?”
陈最实话实说:“你不听大夫是不行的,这腰啊,是人的中枢,腰不行,就啥啥都不行你知道不...”
孙叔听着又咳了一声:“怎么上了大学怎么贫,这是正事儿啊?”
“这怎么不是正事,反正不管为了姨着想,还是为了你自己,等腰好点了,这扛大包的活都不能干了,真再犯病,你瘫了,姨就得伺候你一辈子,知道吗!”
这大实话一说,本来就不大的房间里气氛徒然沉了下来。
孙叔听着了叹了口气。
那边接水的张姨插了一句嘴,坚定道:“说的对。”
孙叔想了想,实话实说:“话是这么个话,但我能干啥去啊,家里还有闺女上学呢,你姨上班赚不了两个钱,不说了,不说了..”
陈最明白这里面的苦,于是拍了拍孙叔的肩膀:“叔,你知道我的,有点小聪明。”
“有话说话,怎么这么能自夸呢...”
“我在大学创业了,简单来说是配送业务,我想着你以后要是干不了重活不要紧,但送点轻巧的东西应该没啥问题吧?”
孙叔一听懂了,刚要摇头,陈最连忙道:“别着急拒绝,听我说完。”
“钱这方面前期肯定没你抗大包赚的多,但我下半学区要搞直营,配送上的确需要个信的过人的来做,而且最多半年,如果顺利,您就能管个分片,等做起来了,我保证比扛大包只多不少。”
孙叔正要问的详细的。
陈最又道:“我知道我现在全靠一张嘴叭叭没啥用,这样,等你能走了,你来找我,我带你去我们那看看,到时候你就信了,你要不来找我,我就隔一个礼拜,来敲一次你家门。”
这话把拎着水壶正在浇花的张姨说的心里一暖,嘴上却是打趣:“黏上我家老孙了这是?”
陈最一点头:“就黏上了,爱咋咋地。”
孙叔知道陈最是个啥样孩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只能点点头:“行吧,那到时候再说。”
“别再说。”
“行。”
“行就妥了,那我走了,回家还没上楼看我妈呢,先跑你这来了。”
孙叔摆摆手:“走吧,走吧,明天过节,记得买点好吃的给你妈。”
陈最站起身子,换上鞋,和张姨打了声招呼就撤了。
屋子里,张姨这边刚想问这靠谱吗?
敲门声又响了,她回头打开门,看到还是陈最,也看到了递过来的一叠钱。
“整点补身子的给孙叔。”
张姨不接,陈最知道她可能死命也不会接,就直接扔在鞋架上,然后顺手直接把门给合上了。
“咣”的一声,面对这一幕,张姨只能:“这孩子...”然后就听门外的脚步声,噔噔噔的走远了。
拿起鞋架上的钱,张姨回了身:“老孙啊...这还留钱了,一千呢,是不是得还回去啊。”
孙叔急了:“这小兔崽子,看不起我是不是。”
说着下意识的又要起身,但实在起不来,再一次龇牙咧嘴了起来。
张姨来到床头,坐了下来:“不过该说不说,是个好孩子,就是嘴上说的事,又创业又配送啥的,我听着咋觉得那么不靠谱呢。”
孙叔忍了忍腰上的疼:“钱你抽空给送上去,至于陈最说的事,像他说的,到时候去看看就知道了。”
张姨想了想:“那倒也是。”
说完,夫妻俩陷入了沉默中。
贫贱夫妻百事哀,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的故事屡见不鲜。
孙叔的腰伤,基本可以说让他们这个家庭的前景看起来黯淡无光。
但幸好,生活中常有抚慰人心的小事发生。
两人沉默了没一会儿,窗外天空上乌云就被风吹走,阳光渐渐大了起来。
感觉有些晃眼,目光就齐齐看去,然后夫妻俩居然看到窗台上那盆养了一年的君子兰在开花了。
它的叶子像绿色的宝剑,六片花瓣宛如蝴蝶翅膀,盛放的十分耀眼。
夫妻俩一笑转过头来对视了一眼,看到彼此的眼眸里有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