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亲耕以共粢盛,王后亲蚕以共祭服。
以秦皇后的车队打头,长龙般的队伍缓缓驶出了京城,直奔皇庄祭祀。沿路上,自然都是有皇宫亲军清场了的,绝无闲杂人等靠近。
去年皇帝祭祀遇到乱党的事情,人们的印象还十分深刻,对于这大批车马出城,朝廷自然要予以足够的重视。
皇庄离城不远,本来坐了一个多时辰的车子也该到了。因为是皇后与宗室贵妇、诰命夫人们出行,这些贵夫人们可都是要有专人服侍的,所以队伍走得比较慢。
直到中午,芳菲和端妍才能从车里下来。
“姐姐……今年的气候果然不太好啊。”
芳菲看着周围的农田,轻轻在端妍耳边说了一句。
端妍微微颔首。
即使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出身,也不是没见识的。春耕都过了,这农田里还是蔫蔫的没点生气,稀稀拉拉的苗子长都长不好……这个春天,雨下的太少了。
旱情不容乐观啊。
在司礼监和鸿胪寺的人指挥下,她们跟着大队伍走,一路来到举行亲蚕祭祀的地方。
这么多人走动起来,不可能真的非常整齐。大家也就都是随意走着,时不时和身边的人说说话。
芳菲的脸色一直没有好转。她家里没有种粮食的农田,可是一样有花田……看来今年的收成会差很多。这还不是特别要紧,如果只是今年一年收成不好,顶多香草堂卖的少点。
可是粮食收不上来,那是要闹饥荒的呀。
在这个水利设施落后的年代,从南方调水到京畿一带解决旱情是不现实的。古人当然也有智慧,知道一些在干旱时尽量让粮食能有点收成的小窍门,但若不顶大用的。
他们所能想到的最大极限,也不过是祭祀求雨。
芳菲的心情很沉重。现在才春天而已啊,如果旱情持续下去……不知会出现多少灾民,多少饿殍?
她不是忧国忧民的志士,也不是胸怀天下的名臣,然而对老百姓的苦难视而不见,她也做不到。但是她一介女子又能做什么呢?即使她是开了金手指有着女主光环的穿越众,也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
怀着这样的情绪,芳菲在祭祀祈祷的时候特别虔诚。身边的很多贵妇只是走个过场,随意祭拜一下蚕神,芳菲却认认真真地把磕头跪拜的动作都做到了十足。
也许祈天是无效的……她也只能如此了……
祭拜过后,时间已到了午后。照惯例,她们会被安排在皇庄里先用一顿午饭,再返回京城。
贵妇们对这顿午饭的内容不感兴趣,但她们往往也不会放过如此重要的社交机会。于是一场亲蚕祭祀,又和之前的许多宫宴庆典一样,变成了京城贵妇们聊天交际的场合。
芳菲静静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只有在别人问她话时应一两句。其余时间,都在默默的想着心事。
她是在脑中的资料库里搜索着一些东西。资料库存储的资料数量不少,大多是些养生、中药等等的内容。这些年来,她已经对这些资料运用自如,但也有些很少用到的东西留在记忆的角落里……
“芳菲,你怎么了?累了?”
端妍应酬完一位国公夫人回来,看到芳菲手里拿着茶杯却不喝茶,眼神有些飘散,忙关怀地过来问一句。
“没事啊,我只是在发呆而已。”
芳菲侧头对端妍笑了笑。端妍认真端详她的气色,觉得应该没什么大碍,才略略放心。“我还以为你坐车久了,心口沉呢。”
“我早吃了陈皮,不会难受啦。”芳菲笑道:“这么点路途,还不至于……哦,上菜了。”
皇庄里备下的菜肴说不上多丰盛。而且秦皇后这回也很细心,不欲让人抓她的把柄,说她过来祭祀过于铺张扰民,因此特意吩咐了身边的管事太监,让他们盯着人备菜。
不过对于吃多了山珍海味的贵妇们来说,这些简单的农家菜反而别有风味。再说她们也不在意吃得好不好,谁家缺这一顿吃食呢?
芳菲低头慢慢咀嚼着这些菜肴,继续想着自己的事情。才用饭完毕,却见两个宫女来到她们这一席,对她和端妍说:“陆恭人,靳夫人,皇后娘娘有请。”
同桌的女眷都以羡慕的眼光目送她们离开。有人随即窃窃私语:“唉,要是我家孩儿也被选到御书房里伴读该有多好?”
立刻有人暗中讥笑她。你以为御书房的伴读谁都能当的?还不是要看谁家老爷得不得圣眷,或者像人家张端妍这样是皇帝的亲表妹,那才有可能呢。
芳菲和端妍来到庄子里一间收拾得特别干净的宽阔厅堂,秦皇后正端坐在一张四角雕花的厚重太师椅上,对她们和善地微笑。厅堂里,除了服侍秦皇后的太监宫娥,余下的都是和太子一道在御书房读书的孩子们的母亲。
芳菲暗道,又要开家长会?
秦皇后这也是一时兴起。她用餐早,在此之前已经叫了两批贵妇过来“联络感情”,芳菲她们这是第三批了。贵妇们要借着这个机会和人交际,秦皇后又何尝不是?
她实在太需要获得外臣们的支持了。作为一个无娘家实力可依靠、手腕不算强硬、对皇帝影响力甚弱的皇后,要是遇上点什么事情,最可靠的就是这帮外臣。
好歹她也占着个正室原配的名头,尊崇儒学的文官们会因此将她视为正统,所以如果不是她犯了大错,满朝文武不会赞同皇帝将她废掉的。废掉皇后,是后、宫祸乱之始,因为这关涉着太子的废立。
天家无小事啊。
秦皇后和芳菲、端妍还有另外的几位夫人说了些孩子们在御书房里读书的事情。
除去第一天的意外状况,秦皇后对这几个伴读的孩子还是很满意的。尤其是太子有了伴读以后,性子明显更爽朗了些,身子似乎也慢慢好起来了。前些日子应对皇上的考校问话,也有模有样的,得了他父皇几个笑脸。
太子顺遂,秦皇后的心情当然很好。她虽说主持着亲蚕,表面上自然要为国事担忧的,却未必真会把民生之类的事情放在心上,甚至比不上芳菲。在她想来,这些国家大事有皇上和臣子们在劳心,她只要顾好她的后、宫就行了。
其实说起来,秦皇后这样的脾性,对于一位皇后来说反倒是合格的。朱毓昇不需要一个对朝政非常关心的妻子,如果秦皇后表现得很精明强干、对国事极有兴趣,朱毓昇反而会考虑要不要继续让她当皇后呢。
这也挺矛盾的——朱毓昇喜欢的是芳菲这样才美双绝的女子,但为自己选的妻子,却又刻意往平凡庸常里挑。要让芳菲来评说这种情况的话,她大概会很无奈地引用某位名女人的话:“人们爱的是一种人,与之结婚生子的,又是另一种人。”
人生的无奈往往如此……
“陆恭人,”秦皇后看着芳菲说:“你家的懋卿,真是聪慧得很。太子对本宫说起来时,也是很欣赏的……听说他已经读过《大学》了?”
芳菲忙恭谨应道:“回皇后的话,犬子不过是囫囵吞枣背过而已,哪里就懂得解文了。”
“背过就不容易了。”秦皇后还是有些见识的,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读了《大学》的不多,显然对陆家的家教比较满意。
谁都喜欢自己孩子和好学的同窗玩耍,古今如一。
她又对芳菲说:“陆恭人你把孩子教导得很好,本宫都要跟你学学呢。”
这倒是秦皇后的由衷之言,尤其是柳儿的体格如此健壮,可是秦皇后羡慕非常的。要是太子有这么好的身体,她真是做梦都要笑了。但要让她像芳菲一样“放养”孩子,秦皇后也不会愿意。
芳菲说:“臣妾惶恐,皇后娘娘折煞臣妾了。”
秦皇后呵呵笑了几声,又和端妍几个说笑一阵,渐渐地也有了些倦意。
她身畔的宫女知道皇后累了,因为本来就极受宠,这时也敢过来插一句话:“娘娘,您身子重,不如先歇歇吧?”
“是呀,娘娘,您如今可是万金之躯了,不可疏忽呀。”
秦皇后也是真累了,闻言也不坚持,便让众人退下。芳菲正躬身行礼,秦皇后也被宫女们搀扶着站了起来。
她正笑着轻轻迈步想从小台阶上下来,突然间不知怎的脚下一滑,整个人一下子没站稳朝前面扑了过去。
“娘娘!”
搀扶着皇后的宫女大惊失色想拉住她,而正冲着秦皇后行礼的芳菲迅速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到她跟前,双手前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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