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对他的第一印象是喜怒无常,她知道他的身份,他是至高无上的神尊,是连妖王都害怕的人物。真不知道自己一个小妖怎么入了神尊的眼。
虽然慕徵喜怒无常,但是这不妨碍她觉得慕徵对她特别好,他允许她住在除了神后以外没有其他神人的神音宫,除了那间上锁的屋子,其他地方都可以畅通无阻的行走。只要守住一个小小的禁忌,慕徵对她好的简直没话说,说是纵容宠爱都不为过。神音宫很大,她身体完全好转后一个人无聊到处跑,却因失手折了凌霄花被慕徵关了禁闭,慕徵发怒又动手打了她,她哭的撕心裂肺,慕徵又心软了,给她上了药后好生劝慰。但是却严肃的告诫她,神音宫什么都可以碰,只有那间被封的屋子,门口的凌霄,庭院的桂花树,后院的红莲池不可以碰。
她不理解,却也不想挨打,试着问过慕徵为什么,在看到他哀伤的眼神后选择不再发问。
那些神仙都说她比神后幸福多了,从她来了以后,天神都没见过神后,不是神后不来,而是神后被挡在外面,天神从不召见。她虽然也不常见慕徵,至少慕徵总会抽空陪她玩和她聊天。
慕徵住在毒草园,那里也是禁地,除了慕徵谁都不能去。她听一些小仙子说那里阴森森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衣冠冢,她不理解堂堂天神为什么喜欢住在那里。
慕徵腰间有一管竹笛,上面有丝丝干了的血迹,她听说慕徵的琴声是天地一绝,想听慕徵吹笛子,却被拒绝了,他说他的琴声只给一个人听,不会为其他人吹奏任何曲子,就像那人去后他再也不拔出神音剑一样。
她只能表示遗憾。
有一天听神后说起慕徵这些禁忌都来自一个女子,神后透着哀伤和愤怒,却只字不提那人是谁,她也不好意思问。隐约听见好像是个妖女,身上又有妖气又有魔气的,还是个人神子,她倒是想起一个人,那个关在大牢的可怜女人,后来打晕她逃出去的人,不知道是真的逃出去了还是被抓被杀了,她不怪她骗她,她那么可怜,希望她好好的活着。
她对那个女子充满好奇,暗自思量这个让慕徵记挂的人是谁,应该是慕徵的爱人。
能让慕徵喜欢,真好,真让人羡慕。
人间。
再说那秦念阳,一路往南去大漠,在一座荒山脚下休息,他发现了这座山的不正常,明明干的树都死了,可是下面却有一条小溪流,透着丝丝血迹,忠昭先被吓到了:“公子,你说,这里……会不会有吃人妖怪啊。”
秦念阳拍拍手:“那也没办法,就我们两个人,要是出事根本不用跑。”
“为什么?”
“这里这么荒,真出事根本逃不了……”
“……”
忠昭要抱怨,秦念阳抬手止住他:“嘘……听,有没有奇怪的声音。”
秦念阳寻着很浅的*声走过去,绕过一个山丘,他吓了一跳,那个小溪流是从倒在那里的人身上流出来的!都是血!
一个白衣上浑身是血的女人背朝天倒在山脚下。
秦念阳觉得那人熟悉,快步过去把她翻过来,心有一瞬间停止跳动,然后是狂烈的心痛,他扑倒在地上唤她:“燕乐……”
到底她受了什么样的苦,浑身是血倒在这里。
燕乐好像睁开眼睛,看到他的时候眼神呆滞了好久,然后轻声不确定的问:“你是……秦念阳?”
“是我,你怎么了?”
燕乐看了看自己白衣染红了的溪流,还有秦念阳抱着她身上的血,虚弱的笑:“弄脏你了……”
“你先别说话。”他把燕乐抱起来:“忠昭,最近都城在哪里,送燕乐找大夫去!”
燕乐断了神脉,没想到自己还能捡回一条命,摸了摸肚子,竟然那里还有生命在呼吸,在动,她忽然热泪盈眶,感觉自己的生命还有意义。
她醒过来的时候秦念阳正忙活着和大夫说话,见到她醒了跑过来:“你别起来,大夫说了,你从山上跌下来断了好几根筋骨,你福大命大,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了,现在一定要听话用药,知道吗?”
燕乐点点头,她还有孩子……
大夫离开了。
秦念阳过来:“慕徵呢?你怎么一个人倒在血泊里?”
燕乐低着头:“你别问了,我不想说。”
“孩子是慕徵的?”
燕乐点点头。
“你先什么都别想,养好身子,孩子那么大了,就要生了……”
忠昭从外面进来:“公子,办妥了,这是地契。”
燕乐看着秦念阳:“你不是在江南吗?这里不是江南啊。”
“江南连续下了三年大雨,我的百花山庄算是毁了,打算去大漠看看,谁知遇上了你,你这身子要久住,我就买了这个房子。”
燕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谢谢。”
“不用谢,跟我还客气什么。”
燕乐看着自己没有力气的手:“断了好多根筋脉,我差不多,就是个废人了吧。”
“没事,我养你。”
燕乐笑了笑:“不嫌弃我还有个孩子?这可是凡人说的拖油瓶。”
秦念阳道:“求之不得。”
这里是锦州,才出江南不久,这里背靠秦淮河,似乎在房里还能听见两岸的曲声。离所谓的大漠孤烟,还差好几万里呢。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燕乐清醒过来以后给自己算了算。这么说来,她的神族葬礼持续了三天,燕乐倒有点不好意思了,秦念阳的百花山庄因为连年大雨毁了,这红雨,却是因为她自己害的。
不知道慕徵现在怎么样了,一定以为自己死了吧,这样也好,至少他不会再因为自己这个妖女被人唾弃了,这样六界也安全了,其实外公没做错,舍弃她一个,保全那么多人,真的很值得,虽然很难过,只是因为自己是被舍弃的那个而已。但她还是该开心的,因为到最后,慕徵也不曾放弃她。
“幸好啊,我没有爱错人。”
秦念阳给锦州府邸添置了很多东西,这里看起来和当年的十王府也不差多少,燕乐感慨果然有钱就是好!
秦念阳陪燕乐聊了一会儿天就要离开,燕乐叫住他:“桃瑟公主,你和她,还有联系吗?”
秦念阳道:“公主已经成亲了,我是个江湖人,怎么可能有联系?原以为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不过说真心话,我真希望没见到你,也不想看到你浑身是血的惨样。”
“我……真是说来话长了,能捡回一条命我就很知足了,等生下孩子,我就无所求了。”
秦念阳说:“大夫给你接了骨,你被挑断的几根手筋没办法接上,以后怕是用手不方便,还有脚也是这样……”
燕乐笑了笑,挑断神脉没把自己全身弄瘫痪,已经该感恩了。
她说:“我的脸,有问题吗?”
“没有啊,就是实在太苍白。”
燕乐苦笑,丑陋的魔纹没有了,可是代价实在是太大……
“这张脸啊……”
“秦念阳,麻烦你给我一个面纱。”
这张脸,以后就不要再看见了吧,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
在慕徵还是上神的时候天神因为有意传位就把大多政务都交给慕徵,如今做了天神不过是全部包揽,慕徵早上在神音宫处理政事,入夜就回到毒草园,他会靠着燕乐的衣冠冢说上一炷香的话,都是些琐碎的思念之情,然后住在燕乐造的茅草屋里,屋里燕乐以前用的东西也没动过。门前毒草长到膝盖,慕徵也不去修剪,就随意得让它生长,自己身上还有燕乐的治愈血,早就对毒草免疫了,他把走过毒草负伤当做对自己的惩罚,一年一年,只希望自己身上能种满那人受伤的痕迹。有的时候他也会去地里摘些燕乐种下的瓜果吃,瓜果很甜,却总是被他尝出苦味。他吃着汁水满满的瓜果笑出声,笑着笑着就哭了。
他摸了摸脖子里的碎玉环,那是他送给燕乐的,燕乐死了,他就把碎玉挂在脖子上。
鼻尖似乎还有燕乐身上那股好闻的凌霄花香。
今天是燕乐的生辰。
慕徵回了神音宫,进厨房做了两碗面,端着坐在院子的桂花树下。
自己吃掉一碗,然后呆呆的看着另一碗,以前,那人应该嘻嘻哈哈把面吃了顺带还撒娇要再吃点呢。
思乐闻香过来:“今天琴神怎么兴致这么好,自己下面吃啊?”
慕徵笑了笑:“今天,是乐儿生辰,我做两碗面,乐儿不在,我就不做桂花糕了。”
思乐好像明白了什么,那个他牵肠挂肚的女孩子也叫乐儿吗?他给她庆祝生辰,还给她做桂花糕,所以不让她碰桂花树吗?
慕徵说:“你认识她的,我的乐儿。”
“我认识?”
“在妖族大牢,她打晕你换了你的衣服逃出来,我认得她换给你的衣服,那上面还有我给她绣的凌霄花。”
“你说的那人,叫燕乐?”
慕徵点点头。
思乐醍醐灌顶,燕乐,乐儿,她忽然浑身一怔,看着眼前看着自己却好像根本没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人……思乐,思念燕乐,自己,好像一个寄托,一个……影子。
那天破天荒的慕徵竟然喝起了酒。有幸,思乐成为了听他故事的第一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