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堂”这个药铺的面积, 并不比他的死对头“丰济堂”大,但是整体却显得异常肃穆, 典雅。
提有“言之堂”三个隶书字的匾额高高悬在朱漆大门之上,门两侧的两个柱子上立着通天碑, 上面刻着一副老魏碑体的对联,上联是“汤剂饮片遵古炮制绝不省人工”,下联是“丸散膏丹道地药材定不减物力”。
从大门进去,首先看到的是专卖汤剂饮片、丸散膏丹的前柜,只见一溜整齐的柜台后面,站着的是一个个殷勤的伙计。
这些地道的伙计来源得归功于古哥的张罗,他装修药店期间并不仅仅在装修药店, 他通过自己的关系听说京城偏远的一家药店将要倒闭, 于是不辞劳苦的跑过去一探究竟,得到的结论就是他给乐言之带回来了他最需要的人力——药店的伙计。
上岗前乐言之专门对他们进行了考核跟培训,并且确认身份无误后,他们穿着“言之堂”统一短款外衫, 站在了前柜后开始工作。
古哥头一次见到这么严谨的筛选, 偷偷在背地里不知道吐了多少次舌头,招伙计筛选都这么严格,这以后娶媳妇儿得怎么挑才好!
那排站着很整体的伙计身后,就是一排排写着药名的七横八竖列着的油亮的药柜,药柜上摆着一个古朴又大气的花纹磁坛。
这药店能这么快就开起来,最重要的除了人,就是药材。他这里药材几乎齐全, 这可是郑时颁在他临走时送给他的最珍贵的嫁妆,到底如何珍贵,想一想郑时颁看着乐言之一批一批往车上搬草药时那个快哭的扭曲表情就能知道了。
乐言之郎中的地盘就设在前柜一侧。
绕过前柜,后面则是参茸柜,这里专卖散装的跟盒装的参茸等名贵药材。不但有药材,而且用来包装这些名贵药材的盒子也是各种各样的,四边的,八角的……
这些都是姓古的按照乐言之的要求去进行专门定制的东西。
除了这里,药店的另外一个区域被乐言之单独开辟出来,装修略为繁琐,陈设尽显高档,这里是用来专门接待贵宾用的。
还没有开业的时候,乐言之趁着没人,偷偷的用小刀子在这个区域的不显眼的位置刻了“vip”三个大字母。
开门营业,街坊邻居特别捧场,各个都拎着或轻或重的贺礼前来。
能让姓古的给他当监工里里外外忙乱一个月的掌柜的,必然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万一是一起的,这以后可不能得罪。来送贺礼的贺客们大多都这样想着。
那露过一面的年纪虽大些但是风韵犹存貌比天仙的寡妇——看样子应该是寡妇没错,来送贺礼的话怎么着也能再见到一面,那长相,那身段,那□□,比自家婆娘可好了不止一倍两倍,如果能娶个小……也就不介意她还带一个娃,再说这娃看起来可比自家娃争气多了。
来送贺礼的贺客们也不乏有这样想的。
于是一拨人向乐言之道喜说着恭维的话,另一拨人则到处找通往后院的门。
门是找到了,这个一点都不难找,但是却是关着的,而且门上面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子写着醒目的字体“加工重地,闲人免进!”
别有目的的众人无奈只能摇头、叹气、转身、离去。
这天来往贺客众多,唯独不见“丰济堂”。
到了晚上,乐言之兴奋的窝在唐依秋的屋里死活不肯离去。
同样是这天晚上,京城的另外一端,在夜色的掩盖下,南宫府的门被轻轻的敲响了。
来人面色惨白,手捂着腰的一侧,靠在门框边气喘吁吁的抖着手递给门卫一张名帖,门卫赶紧拿着名帖跑向南宫毅的屋子。
南宫毅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来人已经歪倒在台阶上,南宫毅赶紧跑出去将来人搀扶起来,“天泽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进去……再说!”
乐槿倒在南宫毅的床上,终于放心的喘过一口气来。
南宫毅看着乐槿腰侧渗出来的血迹,担心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二皇子?我去给你叫太医过来!”
乐槿有气无力的摇摇手,“我来这里的事情……谁都不能知道……”
“可是这伤口……那我去请个郎中?”
乐槿又摇手,“我在你这里休息几天就行,不用担心,养养就好了。”
“那……我去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金疮药,我给你上点!”
乐槿虚弱的半闭眼,轻轻点头,“不要惊动南宫将军……”说完乐槿倒头就睡着了。
连着几天,乐槿都躲在南宫毅房里没有出来,南宫毅自觉地在房间里吃饭,沐浴,看书,这一宅就是五天,乐槿的伤口慢慢愈合,好在没有感染,但是愈合情况不甚满意。
南宫毅有些担心,“二皇子,不如我去找一个摇铃的郎中,问他买些适合的药来,这样伤口会好的快些,不至于留下什么后遗症,而且也不容易暴露行动。”
“也好,注意让他封口!如果到处胡说八道的话,格杀勿论!另外,知道我这身打扮的身份的只有太医院和‘丰济堂’,你注意躲着点他们的眼线,现在谁都不能轻易相信。”乐槿身着南宫毅的便服,坐在南宫毅的对面举着一个“”迟迟不落子。
“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啪”一声,南宫毅被吃掉一个“卒”,“不知,是一个随从,被我杀掉了,不知是谁的人,总之现在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相信,而且再过几天,我必须高调露面。最好的方式我想过了,你陪我去商业街买东西。”
“是!我今天就去商业街找找摇铃的郎中,商业街能碰到铃医的可能性会大些。”南宫毅趁乐槿不备,用丢失一个“卒”为代价,吃掉了对方一个“马”。
“言之堂”开业这几天比较清闲,来捧场的大多是前段时间关照过的老顾客,有新的病患走进来,看到坐在那里的郎中样貌清秀年纪尚浅,都摇摇头叹口气转身走了出去,目标直往隔了一条街的“丰济堂”去了。
乐言之又偷偷扳着脚趾头数数,开业已经五天了,除去来捧场的老顾客,新面孔的数量两只脚丫子都能数的过来,“呼……”偷偷叹口气,自己的事业,什么时候才能发展起来?要不要粘两撇假胡子装老?
乐郎中坐堂正神游,不小心瞥见门外一个眼熟的身影,那人……不就是那天被他骗过一次的丁公藤的儿子——丁香嘛!?他手里还拎着看着像是贺礼的东西,正探头探脑的往门里瞄着,他是来送贺礼的?
乐言之心道这下可坏了,在自己家门口被拆穿自己骗人的糗事这以后在伙计们面前可怎么做人?
于是乐言之赶忙招招手让古哥帮忙出去招待客人,自己则猫着腰偷偷回到后院。
这姓古的自从帮乐言之张罗店铺开始,这店里的活就没少过姓古的身影,乐言之琢磨着,看他虽然出身混混,但是人倒也忠诚,热情,活泛,不如给他在店里安排一个稳当的活计,也算是每个月都能有个固定收入,平时就在店里帮忙招呼客人,引导一下流程什么的,如果店里真的遇到难缠的客人,这人倒是也能镇得住,解决得了。
于是他跟姓古的把这想法一说,没想到立刻就得到了赞同,而且还是十分感谢的赞同。
姓古的毕竟没有什么特长,混混一辈子也是个危险的行当,谁知道哪天就会结下冤家,万一被寻仇,头脑一分家,靠他一个人养活的那一家老小的生活就成了问题。
这个年轻的郎中不嫌弃他的出身,还对他总是很大方,而且非常信任他这个人,处处为他着想,更愿意在这么好的一个铺子里给他安排一个稳定的活计,他要是再不为他卖命就真不是人了。
这姓古的收到乐言之的眼色,再一看已经溜回后院的身影,马上就明白了该怎么对待来人。
姓古的大大咧咧的走到门口,双手抱胸,“请问这位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丁香定睛一看眼前人,有些吃惊,“我是来送贺礼,只是不知这家掌柜的是哪位?刚刚好像看到一个郎中模样的年轻人很眼熟,请问掌柜的是否姓倪?”
“倪?我家掌柜的不曾姓过倪,请问你要找的那个倪,叫什么?”古哥身材高大,面色黝黑,当惯了混混自带一身痞气,此时他面前的丁香再是个大家公子,气势也被他所压,不由得很难拿出自己丁公子的霸道,喏喏答道:“姓倪,名大冶,倪大冶!”
“倪大冶?你大爷!你谁大爷?!”古哥以为自己被涮了,马上气不打一处来。
“不、不是,是掌柜的倪大冶!”丁香一看这姓古的眼色变的很凶,有些心慌的赶紧解释。
“你!你敢骂我们掌柜的!你是故意来找茬是不是?”古哥气势拔高一筹。
丁香一看不妙,还是继续观察观察再说,那个坐堂的郎中,真的跟那天来找他爹的那个倪大冶很像,那种长相很难找出第二个来,“多、多有冒犯,在下可能搞错了,改、改日再来。”说着不动声色的后退,行个礼转身就跑。
乐言之从后门看到跑回去的丁香的身影,偷偷抹把冷汗,这前厅暂时不打算过去,万一这丁香不死心又差一个小厮过来看,这他还活不活了,一定要抽个时间自己主动去解决误会,但是绝不能让他们把自己堵在自家门口。
反正现在也不忙,不如出去逛逛看这条街有没有卖好东西的地方,只是这身打扮……路过“丰济堂”绝对会被认出来,不如……
乐言之翻箱倒柜,不一会儿就拿出来一套压箱底的纯白色裙装。这可是他为了以防万一提前偷偷找裁缝做的衣服,其他颜色搭配太麻烦,索性就白色,简单又省事儿,结果没想到这身衣服今天还就用上了。
他蹬蹬蹬的跑去唐依秋的屋子,询问唐依秋有没有需要的东西,他说准备外出一趟,如果有需要的就顺便给她采购回来,唐依秋想了想,那就顺便帮自己带一个簪子回来吧。
乐言之痛快答应,临走的时候顺便抱走了唐依秋的檀香木制脂粉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