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蠢事...果然只有你才干得出来。”

“…别骂了别骂了，没有下次了。”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赤木涉叹了口气，问：“阿舟，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人类死后，有可能会有魂灵暂且残留世间。只不过残存的魂灵也会慢慢消失不见。”

怕赤木涉不明白，橘舟贴心补充道：“就比如你，没什么意外的话，你最多还能再存在半天了。”

“...你能不能委婉一点？”

“噢，我委婉地通知你，你马上就要消失了。”

“过分了兄弟！”

“那你想不想留下来？”

赤木涉面上伪装出来的怒色消失不见，他吃惊地问：“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橘舟开了个玩笑，接着说，“我身边也有其他枉死后成为鬼怪的朋友，你也许可以和他成为室友。”

“什么叫其他枉死的朋友，听起来好可怕。”阿飘本飘吐槽道。

“问题不是这个吧？”橘舟无奈：“如果幸运的话，没准你将来还能在伯母面前现身呢。”

“所以，你愿意吗？”

“这个句式...听起来像在求婚一样。”

赤木涉仍旧不着调，直到被橘舟横了一眼，他才慢吞吞地说：“...我可以拒绝吗？”

“...可以...但...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呃...就是不想啦，鬼怪什么的一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赤木涉挠了挠头：“总之，我已经死了，妈妈姐姐眼里我已经离开了，她们哭的很难受——我是说，既然最痛苦的已经结束了，我就不想再给她们造成什么影响了。”

橘舟想说些什么，赤木涉摆了摆手示意听他说完：“不单单是这样啦，被杀掉的时候很痛苦也很害怕，其实我很胆小。想想自己会变成鬼怪之类的东西，我忍不住地就会不安。”

“那样子的我真的有必要吗？”

“反正无论怎么样我都没办法开遍连锁店了——我的意思是，我找不到...能说服自己扭曲着以另外一种截然不同方式存在下去的理由。”

“不能回家，不是人类，没有终点的前途未卜...只要想想就会觉得泄气。”

说罢，赤木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阿舟你的那位朋友真的很厉害，至少我没有他选择的勇气。”

橘舟愣住了，选择？他好像没有给过浅井成实选择的机会，就自顾自地做了决定。

“可能，我这个人——呃鬼？就是没什么志气。比起成为鬼怪什么的，虽然消失这个说法也很恐怖，但是想想能安然成佛...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对吧？”

赤木涉絮叨着，橘舟微抿起唇，选择自杀的浅井成实...他真的愿意成为鬼怪吗？

太自作主张了。想着，橘舟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知道现在回去再询问小成实要不要帮忙杀掉他，还来不来的及......

知错就想改的橘舟不自觉地神游天外，赤木涉却被他突然的叹气吓了一跳。

他停下了因为积压的不安恐惧和因为见到朋友安心感而控制不住地喋喋不休，赤木涉小心翼翼地道歉说：“阿舟对不起，辜负了你的心意。”

“能见到你我就很高兴啦，”赤木涉还是那个赤木涉，他咧着嘴笑了起来：“反正我死掉的时候是没想到竟然还会有和你聊天的。”

“阿涉，”橘舟无奈说：“不需要向我道歉，存在或是消失本来就是你的自由。”

“作为朋友，我尊重你的选择。”

“哦——”赤木涉突然拉长了音，开玩笑道：“我突然有点后悔了，怎么你看起来像是毫不在意的样子？”

“我还有半天就要消失了诶！好歹假装一下很不舍很难过吧？”

“说的也是。”

橘舟恍然大悟：“阿涉，我有点舍不得你离开。”

“为什么只是有点？敷衍！”

橘舟无奈：“阿涉。”

“朋友、敌人乃至自己都会死去。再好再坏，一切也都会过去。”他平淡地说：“这是最为残酷，又最为温情的真理。”

“话虽如此...”赤木涉小声道：“但...还是会觉得有点不舍...”

他没说他到底舍不得什么，但橘舟知道。

料理教室里变得静悄悄的，这里背靠操场，远处的绿茵球场上隐隐有说笑和呼喊声。

星期二的下午，帝丹高中的大多数学生还在按部就班地读书学习，曾是其中一员的赤木涉现在却已经被送去火化。他奄奄一息的魂灵只能躲在往昔的教室里，惶惶不安地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彻底地泯灭无踪。

他...当然会舍不得。

“那就做点什么吧。”

“诶？”

橘舟抽出了料理教室里的备用雨伞，朝着还愣在墙边阴影里的赤木涉说：“不是还没到最后吗？我勉强陪你好好地和这个世界告别一下吧，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