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李煜走近，午门城楼上传来一声高亢的宣声。李煜闻声停住了脚步，不明所以望着杨骁。尚未走散的文武诸臣也大为诧异，这个什么帐前参军连封赏的资格都没有，皇上怎么忽然要召见他？

沐豪还未走远，闻声也大为震惊。皇上单独召见杨骁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单独封赐他？沐豪想到杨骁极善于巴结权贵，说不准还真能倚上皇上这棵大树。

在众目睽睽之下，杨骁大摇大摆，趾高气扬地进了午门，早有御前太监在内等候。

“恭喜杨参军！”引导杨骁晋驾的太监微露谄笑，对杨骁作了个揖。杨骁打量一眼，见这太监大约四十来岁，长了一副马脸，模样极不讨巧，唯独那双眼神闪烁着精光，让人不敢小觑。

杨骁连忙还礼：“有劳公公了，请问公公喜从何降？”

那太监笑容立敛，按照宫里的规矩，杨骁初次见驾理应打点一番，偏生这杨骁看起来不通人情世故。那太监阴阳怪气道：“咱家乃御前司礼太监王鲁汉，杨参军不过五品小官得以晋驾，难道还不值得庆贺吗？”王鲁汉语气中多了几分嘲弄。

杨骁浑然不知自己到底是几品官，他听出王太监话中带刺，也不与他计较。

王鲁汉见杨骁浑然不觉失礼之处，顿时怀恨在心，恶狠狠地瞪了杨骁一眼，领头便往皇宫走去。

紫禁城分为外廷与内宫，外廷依次是太极殿、太和殿以及养心殿。穿过浑雄的太和殿便是皇帝小憩的书房——养心殿。

经过御前内侍的通报后，杨骁在王鲁汉的带领下踏进了养心殿。

皇上正倚在长榻上的软靠上小憩，闻声坐直了身子，微肿的眼睛斜睨着进殿的杨骁。

“启禀皇上，帐前参军杨骁带到!”王鲁汉向皇上禀道。

杨骁匍倒在地道：“草民杨骁拜见皇上，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摆手道：“起来回话!”

“谢皇上！”

皇帝看了王鲁汉一眼，挥了挥手道：“你且退下!”王鲁汉迟疑了片刻，行礼退出了养心殿。

“你就是那个看破敌计，献计大破南越伏兵的杨骁？”皇帝不停地打量着杨骁，面无表情地问道。

杨骁诚惶诚恐道：“草民实不敢居功，多亏圣恩浩荡，五殿下从善如流，我军才得以取胜。”

皇帝倚在龙椅扶手上，缓缓说道：“朕曾与张潮天交过手，此人确实狡诈多变。但你明明看穿张潮天的奸计，为何又放任他逃回南越？”

杨骁吓得全身冷汗，皇上难道在军队中安插了眼线，或者是谁告发了自己？不然皇上高居庙堂之上，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情。想到皇上可能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杨骁半点不敢狡辩，思索着该如何应对。

“启禀皇上，草民奉五殿下之命追击张潮天，可惜张潮天非常狡猾，草民中了他声东击西之计，待醒悟后已然过了数日，耽搁了最佳的歼敌时机。尽管草民全力折返追击，但毕竟无力回天。草民愧对圣恩，请皇上降罪！”杨骁不确定皇上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秘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皇帝冷哼道：“张潮天的宝贝女儿和数百名南越将士被你俘虏，为何不见你向朕敬献俘虏？”

杨骁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内心大为惶恐。他强令自己冷静下来，暗想皇帝既然知道了我俘虏张忆璇和南越将士的事情，为何不立刻将我拿下交由三法司审讯，反而殿前召见？

想到这一点，杨骁心中又燃起几分希望，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回禀圣上，南越人狡猾多诈，虽然被我军俘虏，但心中仍想着南越，时刻准备杀人夺兵。草民生怕有变，故将这帮俘虏尽数诛杀，已然抛尸于湘江之上。”皇帝的眼线到底安插在哪里？杨骁猜想应该是刘锋的部队里。所以他知道藏兵谷发生的事情，却又不清楚张忆璇和南越士兵的下落。而回城时刘锋的部队打前锋，对于赵钦等人的去向并不清楚。所以杨骁才敢在皇帝面前撒下弥天大谎，除非把张忆璇和赵钦交出来，否则杨骁只能这样做。

“什么？全杀了？”皇帝一拍龙椅惊呼道。

杨骁吓得连忙叩头：“草民擅自杀俘，罪不可恕，请皇上降罪。”杨骁暗自长舒一口气，从皇帝的神情上看，他应该不清楚此后发生的事情。

皇帝勃然大怒道：“好个杨骁，亏你还知道这是擅自杀俘。朕期待你在午门下献俘，可是你却连个尸首都不给朕带回来，你……你……”皇帝胸口起伏不定，已然是怒到极点。

杨骁跪在地上不敢答话，这个时候为自己辩护纯属不智。

“朕谅你作战有功，便饶你一命。不过你胆敢如此胆大妄为，若不施以小惩，朕何以向天下人交待。”皇帝好半晌才消气道：“这样吧，下去后向王鲁汉领廷杖三十。”

杨骁听说只要挨三十棍就行了，长舒了一口气，窃喜道：“谢皇上恩典!”

“你今年多大了？”

杨骁一愕，皇帝这脸色变得太快了些，让他有些无所适从。杨骁回禀道：“回皇上的话，罪臣今年二十二岁了。”

“二十二岁？”皇帝陷入了沉思，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想当年我二十二岁便成为徽州节度使了，你做个从三品的官应该也不算什么。”

杨骁不明白皇帝的意思，心想难道皇上要升我的官了？

“杨骁，你可知巡城兵马司指挥使是个什么官？”皇帝大有深意的望着他问道。

杨骁对这个官毫无概念，只好坦率地摇了摇头：“请皇上恕罪，臣愚钝无知……”杨骁心想，一般的营指挥便是正三品的官儿，我这个帐前参军本来就与营指挥差不多，难道皇上想让我当这个从三品的巡城兵马司指挥使？

果然，皇帝面露微笑地说道：“煜儿当初任命你为帐前参军，与营、卫指挥官职相若。但鉴于你资历尚浅，朕便降你半级，让你做巡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五日后到兵部领敕书接管巡城兵马司，你可有意见？”

杨骁暗自埋怨，你都说了我哪敢有意见?再说也用不着五日后才上任吧，难道皇上体恤我舟车劳顿？

“微臣领旨!”杨骁对降不降级并不在乎，皇上便是升他半级，那也不过是个从二品的官儿，在京城里也照样是逢人哈腰的份儿。

“巡城兵马司职司抓捕罪犯、维持京城秩序之职，隶属于兵部，但同样受刑部的节制。”皇帝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朕现在赋予你一项新的职权，那便是替朕收集民意，体察民情，同时暗中监视京城百官，将他们的举动每五日汇编成册交给朕。这项任务你不用向兵部、刑部汇报，直接可入宫见我。”

杨骁闻言剧震，他终于明白了皇帝的用心，敢情皇帝想要自己当特务头子哪。想到这儿，杨骁内心怦怦直跳，他意识到这个职位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

“承蒙皇上厚望，微臣愿意肝脑涂地，誓死报效皇上。只是……”杨骁偷偷打量皇帝一眼，见他脸色突变，吓得后半句又咽了回去。

皇帝知道他心眼多，所以听完他前面那番效忠后便猜想他肯定还有后话：“只是什么？有什么困难不成？”

杨骁壮着胆子应了一声，继续说道：“微臣担心人手不够，深恐辜负了皇上的期望。”

皇帝迟疑了一会儿，知道杨骁说的是实情。以前的巡城兵马司虽然分为五处兵马司，但是抓捕犯罪，维护秩序尚可，若是体察民情，暗察百官的话恐怕还远远不够。

“那好吧，除了禁卫、都卫两军，其余的京军中随你挑选一千人出来。够了吧？”

杨骁心中暗喜，连连点头表示满意。

皇帝见他满面春风的模样，冷哼一声说道：“你且不要高兴得太早，如果朕交办的差使办不好，随时都有可能摘下你的脑袋。你给我记住，凡是发现有异谋者，不管其官职多大，身份多尊，都不得对朕隐瞒。”皇帝眉头跳了一下，徐徐说道：“否则，朕便诛了你九族！”

杨骁不以为然地暗想：你便是诛我十族又怎样？我的族人现在湘西当土匪哩，你有本事就去诛吧。

不过皇帝这番话所透露的信息让杨骁大为安心，皇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杨骁的巡城兵马司不仅可以暗察百官，甚至连皇亲贵戚都可以暗中监督。因为他现在最害怕的不是那些对他暗怀不满的大官，而是那些个身份显赫的皇子。

“请皇上放心，微臣一定竭力为皇上办差，鞠躬尽瘁……”杨骁装成不胜惶恐的样子，向皇帝表忠。

不待他说完，皇帝摆了摆手，说道：“还有，朕要暗察百官，此事尚未昭告天下，你不得擅自对外透露，一切要秘密进行。另外，你更不得滥用职权，敲诈勒索。你若是闹得满城风雨，朕可饶不了你。”皇帝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似乎对他的德行颇有些不放心。

杨骁暗抹了一把汗，皇帝老儿这目光可真毒哪，老实说他刚才确实在想以后如何去敲诈勒索。

“微臣岂敢！”杨骁连忙垂下头去，不敢与皇帝对视。

皇帝对他的表情很是满意，他微露笑意地说道：“你不用害怕，只要你今后老老实实替朕办差，朕不会轻易地办你。”

杨骁侍立在殿中，低头垂目地说道：“谢皇上，微臣绝不辜负圣恩。”

皇帝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以后少在朕面前表忠，你对朕忠不忠，朕自然会清楚。好了，没别的事就去领责罚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