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娟秀明显沉默了，淡漠中有几丝抑郁。早晨照例给王敏之送花儿草儿，却不跟王敏之搭腔，只是偶儿亮着眸子瞥王敏之一眼。那天，郑娟秀放学时，送语文练习本进来，看到王敏之换下的脏衣服，就要拿走。王敏之坚决不同意。郑娟秀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只扑漱漱的掉泪。然而，泪水泡不软王敏之的心，郑娟秀只得伤心地走了。王敏之心中沉甸甸的，感到郑娟秀和他之间有了麻烦，担心因此影响郑娟秀的学习。经过几次测验后，他才放了心，郑娟秀的成绩又稳又好。

屈指算来，离升学考试只有八十多天了，能否抓住这八十多天冲刺上去，是成功的关键所在。这段时间，王敏之感到101班整体水平大幅提高，尖子学生的成绩，像笋子拔节似的，那些中上学生都暗暗地较着劲，中下学生的热情也很高，连扫尾巴的肖秀梅也在咬紧牙关追赶。看来大面积丰收不仅仅是构想，而是可触可摸了。虽然形势喜人，但王敏之不敢有丝毫懈怠与满足，他还要投入几倍于他人的努力。当然，王敏之也深深懂得，光努力还不行，还要注意策略，才能收到日半功倍的效率。新手与有经验的老师相比，最大的区别就在这个“策略”上。学生各科的每次考试成绩，他都要作周详的研究，把握他们各自的特点，对发展全面的尖子，必须进行“特护”，坚决要求寄宿，保证时间，强化训练。对“瘸子”采取拉郎配的办法，组成一个个学习小组，使之互相取长补短，只要引导得法，这部分学生是很有希望冲出来的。对升学实在没有希望的，如肖秀梅，赵丽莎们，鼓励他们争取拿到毕业证，多表扬，少批评，甚至不批评。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平平安安读下去，否则就会激起对立情绪。如果他们烂船把做烂船划，他们就会使出七十二般变化来，老师即使有三头六臂，也奈何他们不得。

时间一天比一天紧张，各科的试卷潮水一样涌向学生，家长买的，老师订的，学校发的，学生就是有百个头，百双手，也无法做。王敏之把试卷和试题进行遴选，再刻成蜡纸印发下去，而且要求任课老师也是这样做。另外，学生挑灯夜战之风也越刮越盛。男同学基本上在教室住宿，王敏之好管理，女寝室离王敏之的房间远，女同学就跟他捉迷藏。王敏之来喊，她们熄了蜡烛，王敏之一走，她们又点。王敏之不得不常常半夜起来巡查，一天难得休息几小时，累得疲惫不堪，憔悴得一天一个样。

令王敏之没有想到的，他同郑娟秀的关系，已成众矢之的。李灵芝好几次对他旁敲侧击，王敏之半夜里顶床被，一点也没察觉到。李灵芝便误解王敏之装腔作势，心中很不是滋味。

有次教师会上，王松严厉地说：“个别老师，要自重，不要和女同学胡搅蛮缠，不注意是要犯法的！”王敏之听了，心中冷笑道：“贼喊捉贼!”刘承祖、唐明锋几个相好的，一有机会，也转弯抹角提醒，无奈王敏之执迷不悟，这样的事情又不好挑破，也只好暗自为他担忧。

这天上午，来了一辆警车，王敏之也没怎么去关心。他在上语文课时，王松把郑娟秀叫去了。他也没在意，教导主任找学生还不是家常便饭。可是，郑娟秀去了一个小时还没回来，王敏之感到奇怪，就去问情况。郑娟秀正好从楼上下来，后面跟着两个警察。王敏之好生诧异，这是在干什么?只见郑娟秀紧抿着嘴，脸如大理石雕像，一点表情也没有。她在登上警车时，看了王敏之一眼，迟疑片刻后坐了进去。王敏之感到她的眼神很古怪，像隐藏着十分重大的秘密，又像很忧伤，像受了意外的重大打击，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委屈。

警车开走了，王敏之感到校园里的气氛很是不同，学生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光盯着他，老师三五成群叽叽咕咕咬耳朵，一看王敏之走近，谈话的声音就像刹车似的戛然而止。到李灵芝房里，李灵芝和徐运清他们说笑，对他不理不睬的。刘承祖、唐明锋、周兴平几个，都到他房里坐过，神色十分凝重，似乎很想告诉他某种异乎寻常的事故，然而，都闷头闷脑地坐了好一会，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说。王敏之感到，郑娟秀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而且这事一定和自己有关。他沉不住气了，走到关海南房里，想探探消息。关海南对他十分冷淡，王敏之没趣地退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呢?王敏之如坠云雾之中。更使他震惊的是，厕所里的白粉墙上，有红粉笔写的：“大流氓王敏之”。王敏之涂掉标语，回到房里发呆。肖秀梅慌慌张张跑进来喊他，说唐兵和唐诚在操场里打起来了。王敏之急忙跟肖秀梅跑出去。好多同学围在那里看，王敏之从人缝里挤进去，见唐诚和唐兵扭在一起，滚在地上。唐兵个子小，自然不是唐诚的对手，被唐诚摁住动弹不得。王敏之把他们拉起来，带回房里，问他们为什么打架。唐兵狠狠地瞪了唐诚一眼，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唐诚则偏着头，望着窗外，叉开着两腿，扇动着鼻翼，一脸的不屑。

“唐兵，你先说，为什么打架?”

“他说老师的坏话。”

“说我的坏话?说我什么坏话?”要是平时，王敏之是不会惊讶，更不会计较，学生说老师的坏话还不是司空见惯。可是今天，一连串的事情使他沉不住气，禁不住追问起来。可唐兵并没有说唐诚讲什么坏话，低下头去，两只脚彼此去扒鞋面上的泥巴。这时，上课铃响了，王敏之叫唐兵先去上课，单独留下唐诚。王敏之本来对唐诚那种态度极为生气，又听唐兵说他讲自己的坏话，就想弄个水落石出。可唐诚竟不买帐，“哼”了一声，摔门出去了。王敏之呆若木鸡，他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还不曾有学生当面对他如此不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