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立即紧追过去。酸杏跑不动,只得敞开了嗓门儿声嘶力竭地嚎道,瞧准了落处,快跟着,万不敢丢了呀。
有眼尖的人,紧盯着那道黄云不眨眼皮。半晌儿,有人欢叫道,放心呀,这回可跑不了了呢,蜜蜂全落进神庙子里啦。就有人高声喊道,快去找振书叔要钥匙吔,开了庙门才好捉蜂哦。
此时,仙人庙里已经开了锅。不算太高的院墙里,传出了不歇气的呼啸声。人们兴奋地聚在庙门前,等候着振书前来投锁开门,好奇又急迫地等着看逮蜂王的稀罕景儿。酸枣也在家里听说了。他便跟头把式地奔了来,对了紧闭的院门直跺脚。他带着哭腔一个劲儿地叨咕道,这可咋办,这可咋办吔。这一箱蜂又要没哩,没哩。
过了半晌儿,四方一路飞跑而来,身后磕磕绊绊地跟着气喘吁吁的振书。四方是赶在饭店中午忙过不久的空当儿,骑摩托车专程回家的。他正在跟爹振书商议着十万火急的大事,见村人连跑带蹦地闯来说此状况,便跟爹要了钥匙,率先朝仙人庙奔来。
四方张口气喘地奔到庙子前,听见院墙里传出的声响,就知道蜂群悉数落进了神庙子里。他也不及询问搭话,手忙脚乱地开锁推门。
人们还没看清楚蜂王的落脚点,就听“嗡嗡”一阵巨响,一股黄烟从院子中间那座石碑亭子里冉冉升起,于半空中略一停留,便折而向北,直奔了眼前高峻的北山,朝半山腰上飘去。只一小会儿的工夫,便悉数散落进了浓密的丛林了,再也不见了一丝儿影子,听不到一丁点儿声响了。想是蜂王及其所领导的蜂群们,早已不耐烦了人们紧追不舍地骚扰捣乱,失去了戏弄的兴趣,便一股脑儿地远远飞进丛林里,组建自己的蜜蜂王国,自由自在地讨自己的生活去了。
至此,这场人蜂角逐大战,最后以人狼狈不堪地落败而告终。撇下了狼藉不堪的战场,连同这群眼巴巴又傻呵呵的村人。
酸杏一边懊恼地拍着自己那条半截残腿,一边心疼地嘟囔道,唉,唉,都怪我呢。净想着要留出个蜂王来,好把那个空蜂箱分满喽。谁知,蜂王长得贼快,就起了战事哩。可惜,可惜,一下子就毁了两箱蜂儿呢。
四方与振书爷俩疲惫地回到了家里,继续着令人心神不安地商谈。
今天晌午,振书刚刚吃过了午饭,正准备躺倒在床上眯眯眼的,就被匆匆赶回家的四方搅合了起来。四方浑身上下被路上的尘土糊满了,连眉毛眼睫毛上也粘着一些。他一边大口地喝着凉开水,一边嘟嘟囔囔地讲说着自以为非常严重又迫在眉睫的大事。
他说,镇长杨贤德可能要出事,连带着饭店也会受到牵连的。虽说听到的都是些小道消息,但无风不起浪,有风必然就会有雨的。况且,这种风言风语传播得越来越厉害。到了今天中午的时候,有个饭桌上就没有讲说过别的话题,净是杨贤德犯错误的事了。
据四方这些日子得到的消息,杨贤德似乎有经济上的问题。具体地说,就是有贪污受贿的嫌疑。有人接二连三地给市、县纪委写举报信,检举揭发杨贤德吃喝嫖赌和拿、卡、要、送,简直是什么好事坏事都占全喽,比过去的军阀劣绅还要坏上百倍了。县里可能已经接手了这个案子,准备近期就动手查办呐。
初时,振书还不以为然地回道,他查他的案子,咱开咱的饭店,两不相干的事,你跟着瞎急啥儿吔。好像这天就要塌下来一般,过不得日子似的。就算真是杨贤德倒了,天也塌下来了,能砸着饭店的屋角啦,还是能砸着你的脑壳儿啦。瞎操啥心思吔。
四方急道,爹,不是这样讲的呢。这些日子来,我跟银行都睡不好觉了,就是叫这事给愁的。你想啊,镇大院里至今还欠着饭店里的钱呐,都有八、九万块了。要回的那点儿钱,还不够欠咱的零头呢。自打过了年到现今儿,镇里就从没付过一丁点儿。说是财政里的钱都给“天然”厂补窟窿擦腚了,连脱产干部的工资也给卡了,哪还顾得上还咱的欠账哦。当初搞承包的时辰,银行跟镇里有约定的,必须供着镇里的吃喝招待,还得优惠一些。这些事,也都是杨贤德一手经办的。要是杨贤德毁了,咱的欠款跟谁要哦。谁会那么嘲儿,没卵子找茄子提溜着,愿意承办这样的傻事呀。
振书顿时恍然大悟起来,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着急了。他恨道,都是你振富叔那个死鬼造下的孽呢。这回可好了,不仅把他自己亲生娃儿给坑喽,捎带着也把咱给害了呢。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害人又害己呀。随后,他又心忖侥幸地问道,杨贤德真会犯错误么,不可能吧。他可是树大根深的人物,咋能说倒就倒了呐。不过,话又说回来,谁知他得罪过啥样的人吔。再者讲,他真要犯哩,欠款咋办,饭店咋开,你可咋好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