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飓风。从天而降,迅疾而至,容不得村人有半点儿心理上的防备。
初时,那阵啸声自北山身后隐隐而起,如一声牛角的号音。低微而又粗砺的声音穿透浓重夜色,远远递来。随之,便闯进村庄院落,钻进业已熟睡了的村人耳朵里,像是一首惊梦催醒的起床号调。
有人听到了,还在心里嘀咕道,这是啥声音哦,这么瘆人。嘀咕过后,就不再理会,再次翻身贪睡过去。仅仅一小会儿的工夫,人们不得不再次被惊醒过来。一个个侧耳倾听着屋外愈来愈大愈来愈急的怪异声响。
响声已不再是若隐若现的牛角号声,而是变成了嘹亮的小号音调。高亢而明亮,飘忽又悠长,神秘且鬼祟地缠绕在树枝梢头上,辗转不去,呼号不息。
各家院落的门窗纸缝里,全都灌满了这种声调,鸣叫着,震响着。随了风向的转变,又不时地变换着高低音,时而低语,时而高腔,时而歌唱,时而倾诉。这时,就有猪仔的嚎叫声渐次响起。一传十,十传百,连带起成片的嘶叫声,搅得人心里慌乱不安。
就有人不放心圈里的猪仔和窝里的鸡鸭。他们披衣下床,推门探出头去,想细细察看一番。还未等察看明白,立时吞咽了一口拌着尘土草屑的恶浊气息。他们不得不缩回头去,关紧了屋门,呆呆地细辨着外面的各种声响,连同猪狗鸡鸭发出的些许动静来。
此时,小号的音调已经转换成圆号的声响。刚刚还是飘忽不定的锐利声音,渐趋饱满有力,洪亮辉煌。树头枝条上,屋脊房檐间,已被这惊人的吼声完全吞没掉了。封窗的纸在“噼啪”作响,堪堪要顶破干硬的纸面,闯进房屋里来。院落里的各种家什开始欢快地舞蹈。草屑等物漫飞于混浊的空中。箩筐等家什似是长了腿脚一般,到处乱窜乱蹦。连带起的滚动碰撞之声,如除夕夜里点燃的鞭炮,四处炸响。同时,又有大个的雨点响响地砸落在地上,如炒黄豆粒一般密集脆亮。
下床的人们暗自胆颤心惊,身不由己地向床头挪去。床上的人也早已坐起身子,紧紧抓住薄薄的被子,缠裹在蜷缩成一团的身子上。
渐渐地,号音又是大变,以更加饱满又更加傲慢嘹亮的轰鸣声,席卷着这个小小的村落,连同散落四处的大小门户。这是一股骇人的威力,是潜藏已久深不可测的威力即将迸发的时刻,是*辉煌的长号雀然而起的时光。它把所有杂乱的声响推向了一个新的*,推向了声音汇聚的巅峰。
这个时侯,爆炒黄豆粒般的雨点,已然变成了杏果鸡卵般大的冰雹,狠狠地从空中砸下来,噼里啪啦地爆响在屋外院落里。院子里所有坚硬物件俱发出震耳欲聋的碰撞之声。比起雨点发出的声响不知强烈了多少倍,恐怖氛围又不知浓重了多少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