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逃了很久才停下。四周尽是环抱巨树，阴影幢幢，风声鹤唳。

没有猢狲追来的迹象。

一路，林然利用从明叶那里学来的隐匿术，制造假象导向别处，隐藏自己潜逃的痕迹。

如果明叶被自己教授的技巧蒙骗，意味会很嘲讽。

但林然不觉得自己的技巧已达到大师级纯熟的地步。他也没有制作过多的假象，那会耽搁过多时间。

那为什么还没人追来？林然想不明白。

他在一棵树上蹲着，等待，恢复体力。

树叶很茂盛，足以遮掩林然的身形。树下的痕迹被他伪装成松鼠爬上树干。

伪装巨兽很容易，伪装弱小很困难。外人看到微小的痕迹，不会和庞大的人类联系起来，就像人体切割魔术，初见的人不会想到表演者藏在狭小的木箱里。

但这瞒不过明叶。

休息了片刻，林然准备继续逃窜。他不会一直在原地等猢狲族追上来。

一开始，林然坚定决心想逃走。这时却心生困惑：他到底为了什么，一定要回到人类之间？

为了刘子纹？

林然自己都不信。

林然发现自己隐隐期待着，被猢狲族抓回去。

逗留太久了。

林然跳下树，轻巧落地，就势躲进灌木丛。就算这时有人经过，也无法发现他。

一阵响动。

树枝摇晃，声响沙沙。林然回过头，只见两个人拨开树枝，走过来。

林然本能想逃，随后想到，那是人，他不需要跑。

两人朝林然的方向走来。

“他们走得也太快了！”

“是啊。我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鬼林子里待。不知道那些家伙和打了鸡血一样，是怎么回事儿。”

两人选择更便捷平坦的路，远离林然。

“大人们到底想找什么？”

“谁知道呢？”其中一个回头看看，眉头微皱，“我们奉命行事就好。”

林然的目光落到两人的尾巴上。

这两个不是人，是妖。

妖族的扩张真快，手已经伸进森林。

看着两人的方向，林然心中猛然警醒。

那是去猢狲族部落的方向。

不，不一定。也许他们只是朝那个方向走一段，就会掉头去别的地方。

林然猛然想起被杀害的猢狲。

人类牙齿，吸血，身材庞大。

那是蝠妖，还是狼人？

林然没见过，不清楚。他一下明白过来，那些在黑暗中杀害猢狲的凶手，是妖。这种想法强烈得只缺亲眼看见。

林然从藏身处离开，没有多想。

“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一妖问。

“没有。怎么？”另一妖回答。

话音刚落，一支骨箭穿透他的脖子。

狐妖抓住脖子上的箭身，不甘倒下。

“什么人？！”狼妖咆哮，露出森森牙齿。经过一段时间后，狼妖逐渐显出与人类的不同。

林然缓步走向狼妖。

狼妖眼眸微眯，身子紧绷，爪子勾起。他的目光落在林然身后，没有尾巴。

狼妖眼神困惑，问：“人类？”

林然没回答。

人类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狼妖舔舔嘴唇，心里安定许多。人类只是待宰的羔羊。

他完全忘了死在身旁的同伴。

“你们去哪儿？”林然握住骨刀，问。

狼妖不屑于回答。他冲向林然，想着杀掉林然，继续前进。

林然一个错身躲过，狠狠一拳砸在狼妖肚子上。狼妖也许变得更强，战斗技巧却缺乏进步。如果林然想杀了他，狼妖已经死了。

狼妖跪倒。

林然的刀横在狼妖脖子上。

“别乱动。就算血脉觉醒，喉咙也没硬到能抗住刀吧？”

“你到底是谁？”狼妖目光凶狠，盯着地面。

狼妖把林然当做蝼蚁。在被蝼蚁狠狠咬一口后，才发现对方是老虎。

一刀扎在他的肩膀上。

“你们去哪儿？”林然再次问。

疼痛撕裂狼妖的神经。这具身体皮糙肉厚，不在意这点小伤，但痛苦不会减弱半分。

“我们要去一个猢狲部落。”狼妖回答。

“去做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林然举起刀。

“别，别！我真的不知道。”狼妖抬起头，露出人脸，天真无辜地看着林然。

林然挑眉，看上去，狼妖对此真的一无所知。在两妖聊天时，也没有透露出半点信息。

林然不明白，进攻一个猢狲部落有什么值得保密的地方。

“去死吧！”

狼妖嘶声咆哮。在林然分神一瞬间，狼妖利爪刺向林然腹部。狼妖仿佛已看到林然肚烂肠流的模样……

……太慢了。

在林然眼中，狼妖的进攻意图就像写在脸上一样明显。

骨刀没入，狼妖睁大眼睛，看着最后的一寸之遥，不甘地倒下。

林然抬头看向部落的方向，久久凝望。

要去吗？

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还是不去了吧。

林然想，朝部落的方向奔跑。或许，还会有机会逃出来。

来的时候，因为害怕被追捕，花了不少时间布置陷阱。这下狂奔急突回去，时间少了一半。

在半路上，林然发现一地尸体。

有猢狲的，也有妖族的。

明叶！

林然心脏骤然缩紧。在外捕猎的黑山一行，很可能撞上了赶来的妖族。

循着战场的痕迹，林然一路找去。

在一处山坳下，林然发现了被困的黑山等人。

猎杀到野猪，几百上千斤肉，加上早泄时间的野鹿，足够部落吃好几天。

丰收！

明叶想，黑刀带来好运。他们的确收获丰盛。

黑刀却不在了。

黑山决定返程，他与明叶并肩而行。

“你别太难过，明叶。就算泰安没回来，他的心里也是有你的。”

“谢谢。”明叶说。

如果他心里有我，为什么不回来？

明叶不时回望四周，期望在某个角落看到回来的林然。

空气细微的变动引起她的注意。

“黑山，”明叶抽抽鼻子，“风带来噩耗。”

“怎么？”黑山宽阔的身体立在山路之间。

“有外人来了。”

黑山眉头扭成一团。他的心情非常烦闷：“泰安。这个世界在改变！”

黑山命令猢狲隐藏在树林间，这些天生的猎手很好的遮掩了自己的痕迹。

等了约莫半小时。

妖族一行几十人，三四人一排，断断续续如长龙走来。

黑山抬起手。

妖族停下。

领头的狼妖动动鼻子，精烁地目光扫过猢狲隐藏的书丛，残忍地猎奇嘴角。

“愚蠢的家伙。”狼妖陈霸冷声说。

空气中，野猪的血腥味尤未散尽。

一阵箭雨飞向妖族。

黑山等不及。他意识到，妖族已经发现他们。

森林的法则，弱肉强食。除了同伴，其他生物都可以被杀掉。

双方碰面，黑山连交流的想法都没有。

双方距离过远，妖族只有最前方的几人中箭倒下。

狼妖陈霸露出牙齿，血腥味令他兴奋。

“勇士们，品尝敌人鲜血的时候到了！”

陈霸指向树丛，“杀光他们！妖皇会奖励你们！”

“吼！吼！吼！”

不知道妖皇的奖励是什么，妖族人一下沸腾。前赴后继，冲向猢狲隐匿的树林。

回答妖族的，是第二波箭雨。

妖族迎箭而上，死伤反倒比第一次还多。

“疯狂的野兽！”明叶看着狂热的妖族，心绪不宁。

她双手伸向空中，呼唤自然之风。

狂暴的风席卷向妖族。风声呼啸，树木摇晃。剧烈的风吹得妖族东歪西倒。

黑山满意地看着逐渐倒下的妖族。他有信心，甚至不需要近身搏杀，在妖族冲进树林前，就能将对方通通射杀。

“请您动手吧！祭司。”陈霸对身后的黑衣人说。

矶石镇一战，林然曾见过这样的黑袍。

妖族祭司。

原妖。

祭司取下黑袍，露出三只眼睛的丑陋脸庞。

“没想到，在这山里，也能遇到妖力使用者。”原妖桀雎声音低沉，“不过，也太弱了。”

只见桀雎抬手，一股妖力无形弥散在空中，如一张网遮天蔽日包裹。

吹向妖族的风，通通被收进妖力口袋，没掀起半点烟尘。

随后，他循着源流涌动的方向，找到明叶的方位。

一道妖力化作恶龙，盘旋扑向明叶。

“啊！”明叶完全没意识到，对方也存在和她同样的能力者。在风被捕捉后，一股混乱的能量朝她涌来。明叶没能躲开，正中胸口。

“明叶！”

黑山扶起明叶。又是一道妖力袭来，明叶抬手呼唤自然之风，在身前形成盾牌。

妖力撞到盾牌上，冲击波涌开，吹得猢狲四散。

情形急转直下。

妖族在靠近森林后，速度极速提升。

狼妖使用‘疾驰’，如一匹匹战马，猛地冲向猢狲族。

猢狲族没见过这样的战斗，一个照面，好几人被狼妖刺穿胸膛。

双方很快混战在一块。

“别管我，黑山。”明叶大声说，“去帮他们。”

“嗷！”

黑山也不废话，扭身一跃而起，一刀刺入一只狼妖脖子。黑山这才发现妖族异常。

这些家伙看上去和林然很像，但身体比林然结实很多。

黑山在树林间腾挪转移，如鬼魅般出现，又消失。每次出手，都会带走一只妖族的生命。

这时，黑山看见了在战场大肆屠杀的陈霸。

陈霸也发现了他。

陈霸咧嘴一笑，甩了甩沾满血的刀，走向黑山。

“嗷！”

黑山咆哮，几个腾跃近到陈霸身旁，骨刀角度刁钻的刺向陈霸脖子。

两人一接触，陈霸就捉住黑山，将他倒扔出去。

黑山擦擦嘴角站起来，陈霸比他预想的还要强。这个长得像泰安的家伙，拥有远超猢狲的力量和爆发力，毫不逊色于黑山的战斗技巧。

黑山知道自己遇到生平罕见的强敌。

“巴克妥！”黑山低声说。他大吼一声，再次冲上去。

陈霸钦佩身前的猴子表现出的战斗欲望。黑山就像一只不会停歇的野兽，一次又一次发起进攻。

但实力差距不可弥补。

陈霸找准机会，抓住黑山脚踝，狠狠将黑山扔在地上。不等黑山起身，踩在黑山胸口。

黑山抱住陈霸的脚，几次试图将之搬开。

陈霸冷笑着，脚如泰山，岿然不动。

“吼！”

四周，越来越多的猢狲倒下。狼妖嗜血狂暴的力量和撕裂能力，轻易突破猢狲防线，给擅长妖术的狐妖提供了战场。

黑山视线回到陈霸身上。

黑山再一次抓住陈霸的腿。陈霸不以为然，加重腿上的力道，黑山受痛脸扭成一团。

这时，一支利箭从黑暗中嗖嗖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