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拉非常敏锐。如果她是真人，我们会说，这是女人的直觉。

林然想不到搪塞的方式。一个女人吻了他，他无法说出真相，也没办法捏造一个人物出来。在天之原，诺拉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很可能，米迦勒之中，也隐匿了监视器。

林然排除这种可能。因为如果这种假设是真的，诺拉就知道一切，不需要问林然任何问题。

“一个老朋友。”林然没有解释更多。

诺拉露出甜美的微笑。

林然查看了他权限范围内的记录。他没有直奔派去寻找灵气水晶的小队，就算装作一扫而过，林然还是担心，诺拉会凭借大数据的扫描和推断，猜到他的目的。

林然有一个意外的发现。

诺拉曾派小队，秘密携带磁动能针前往森林。林然前往天之原路上，碰到的天堑般的深渊，就是诺拉的作品。他们用磁动能针破坏地层结构，引起地震，模拟自然峡谷的出现，人工制造了天堑。

不得不说，非常厉害。

林然拨通华锋的智脑，询问了相关事件。“是的，有这件事情，”华锋说，“这件事，由当时市政局通过。为了防范来自于西边的怪物！”

“怪物？”

“嗯。我们曾见过那些东西，模样很像人，但又和人完全不同。当时我们还很弱小，不想与那些怪物发生正面冲突。”

华锋说的是妖族人。

林然突然明白过来。天之原没有飞行器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不想让天之原的市民，接触到来自于西边的妖族。

一副怪异的图景在林然脑海中出现。

天之原的人们会认为，他们遭遇末日，丧尸狂潮，自然灾害，以及种种毁灭的事情。但他们不知道，在世界的另一边，有另一个种族正在慢慢崛起。

林然向后翻动资料。他很快找到了当年派遣小队的记录。诺拉给的权限非常高，连这件事情也可以查看。里面写着，灵气水晶是一种能源。类似于青帝陵的地方，储存着可以制造‘灵气’的机器。王建华小队的任务，是去破坏机器，阻止世界进一步灵气复苏。

谎言！

欺骗！

林然情绪不自觉地波动。这是彻彻底底的谎言，林然很清楚的记得，在灵气水晶被破坏后，汹涌的灵气潮从青帝陵涌出。

青铜巨人和灵气水晶的存在，不是生产灵气，而是抑制灵气。

在不知道多少千年以前，有人制造了类似于青铜巨人这样的机器，来抑制灵气的产生，将灵气封锁在狭小的地域里。这样，人类才战胜了妖族，统治了世界。

诺拉的目的，是破坏这些灵气水晶，引发灵气复苏……也就是，引发世界末日。

林然坐在小屋内，哪怕再适宜的环境温度，也无法阻止他的身体陡然冰凉。小歪很快察觉到异常，上前询问林然是否需要医疗，进一步调高了室内温度。

林然谢绝了。

林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他需要整理自己的思路。诺拉应该不知道，林然曾参与青帝陵的战斗，才这么放心的把权限开放给他。

人工智能复杂的计算能力，让他们很难出现纰漏。但它们无法了解自己本就不知道的事情。

林然翻下一页。

原本正常的所有记录，在林然看来都变得异常。小队外出狩猎丧尸，人们被分为三六九等，根据功勋来判断社会地位，每个人身边都配备的机器人管家林然抬头看着小歪，小歪也看着林然。

林然摇摇头，或许，诺拉正通过这双眼睛观察他。

但诺拉又怎么可能知道，林然此刻在想什么。通过面部表情观察吗？通过林然的肢体动作推测吗？不，她没办法。

你永远猜不透人心。如果想通过表象推断实质，那就大错特错了。

诺拉毁灭了世界，又以救世主的形象，拯救了世界。林然意识到自己必须采取行动，来阻止诺拉的行为。他必须谨慎行事，否则，整个天之原都是他的敌人。

林然也理解了，刘子纹所说的，要林然自己去寻找真相。

那么，刘子纹想从中得到什么？

林然离开房间，前往城门。天之原正在快速重建。在科技如此发达的天之原，只要你有足够的能源，你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破坏的房屋重新修建，道路修整，机甲生产，各种资源被制造出来。

另外，为了弥补在丧尸围城中损失的大批人类，天之原开放了对荒原的通道，允许基因不合格的人进入天之原。

林然在城门边，碰到了正准备进城的吴勇和周仓。

“林兄弟！没想到在这儿看到你。”吴勇兴奋地和林然打招呼。林然能感受到吴勇的开心。双方抱在一起。

“我也没想到，吴哥。”林然看向吴勇身后，“大家都来了吗？”

“嗯。最近丧尸的活动越来越频繁，大家想了想，还是天之原安全点。得到消息，就都赶过来了。大家都很想你，没有你的帮助，我们不可能活到现在！”

“这是我该做的，”林然想到了一个小计划，他对吴勇说，“吴哥，你带着人，直接去训练场，要求加入天之原的城防军。我会给你权限！”

吴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天之原，像他们这样的低级基因，根本没有参加军队的资格。

“情况不一样了！”林然说，“去吧！我会提前通知他们的！把大家都带去，天之原军队的待遇比平民好多了！”

“谢谢！”

双方再次拥抱。

出了天之原，林然快速前往目的地，一座末日前研究所。为了避开诺拉的监视，林然没有使用米迦勒，也没有选择乘坐越野车。

荒原中，林然看到许多朝天之原赶来的人。

但越靠近目的地，遇到的人就越少。与之相对，丧尸也就越多。

资料上说，这个研究所是一个战前的病毒研究所。如果在之前，林然会直接跳过这条信息。但一个拥有s级保密权限，不允许出现在任何小队任务中的地方，值得林然去看看。

或许，又隐藏着什么小秘密，林然挺期待的。

解决掉外围的体术丧尸，林然走近研究所。研究所的大门早已脱落，里面有很明显的旧时代气息。四壁银色的金属，脚步声不断在其中回荡。

有夜视之瞳，林然不需要灯光也能看清研究所内的景象。

走过一条修长的甬道，打开第二道门，林然拿出龙骨剑。气氛明显要压抑许多。这不仅是心理，也是来自四周的气氛暗示。

‘嗖’

一道黑影扑向林然。

林然躲过，一剑刺向黑暗中的东西。那是一具丧尸，不用看清林然就知道。它的速度没有体术丧尸那么快，但力量和防御力更均衡。它挡住了林然的剑，借助剑身传递的力道，向后一跃，拉开距离。这东西的敏捷也不错。

从各方面来说，这东西都比林然在外面遇到过的丧尸更强。

一个有趣的事实是，这些丧尸没有出现在天之原的围城战中。

黑暗中，越来越多的丧尸走出来，逐渐填满房间的角落。如果这个规模和数量的丧尸出现在天之原，天之原会陷落得更快。

林然扑向丧尸群，剑起苍澜，勾起的无形剑波朝四周扩散。

丧尸为之一顿，但很快重新扑上来。

林然知道自己大意了。他以为剑起苍澜就足以摧毁这些家伙。林然激活米迦勒，丧尸群扑到米迦勒身上，又啃又咬，装甲在一瞬间出现了十几个漏洞。

自动修复程序启动，储备的材料开始填补伤痕。

‘轰’

无形波浪一阵，将四周的丧尸震开，倒在地上。这无形的‘波’的攻击，还是非常有效的。

林然收起米迦勒，打开第三道门，走进去。里面放着一排排的培养皿，里面装着各种各样怪异的东西。有的能依稀看出人的轮廓，有的完全是扭曲、狰狞的怪物。

“这是什么东西……”

林然觉得自己曾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些东西。是的。在丧尸之中，不仅见过，林然还亲手杀过。

走到通道尽头。

林然面前是一座肉山。完全由人类的肌肉和筋骨堆积起来的肉堆，占据了整个墙壁。墙壁顶上，一个扭曲的人头，歪着看着下方的林然，目光冷漠。

林然再三确认，才相信这个家伙是活的。

整座肉山是他的身体。

“你不该来这里，人类！”

“你，就是丧尸幕后的控制者，”林然抬头，看着这堆恶心肮脏的烂肉，“丧尸潮就是你引起的？”

“你不该来这里，人类！”

“你还有意识吗？我指的是，人的意识。”

肉山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林然能听到，来自于外部的脚步声，凌乱、匆忙。应该是肉山调来保护自己的丧尸。这家伙还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

丧尸冲进来。各种各样的丧尸都有，小个子，大个子，体术，自爆，黏泥……如果不是地势狭窄，林然猜泰山也会出现。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林然甚至没有动用米迦勒，就解决了这些虾米。

它们只是肉山匆忙召集来的护卫，实力远远不如外面的精英丧尸卫队。

‘轰’

肉山伸出触须，拍向林然。巨大的力量，拦腰将林然击飞，狠狠撞在金属墙壁上。墙上出现一个凹陷。林然落在地上，还没等他爬起来，触须将他卷起，扔向空中。

“你比我想的要硬！人类！”肉山咆哮，“就让我们看看你有多硬！”

‘轰’

林然狠狠砸向地面。

林然只觉得一阵头晕。肉山的力量，大大的超出了他的预料。在这无可匹敌的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是徒劳的。

“滚！”

林然站起来，龙骨剑穿刺，“苍生何辜！”

以力量对力量，绝对的硬碰硬。

剧烈的爆炸在狭窄的实验室内回荡，还残存的丧尸，一下被撕成碎片。在这巨大的力量冲击面前，林然也无法控制自己，向后跌退。

肉山付出的代价更加惨重，数支触手断裂，落到地上，不断滚动。

林然斩杀最后一只自爆丧尸，走到肉山面前：“现在，或许你想说点什么别的东西了？”

谁能够想到，丧尸狂潮的罪魁祸首，就在离天之原不到三十里的一个研究所里。

肉山伸出触须，卷起断裂的触须，放入自己的身体。“你根本不了解你在做什么，人类。你以为你是英雄？呵，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也就毁灭了人类！”

“是吗？”

“你难道不明白？”肉山肚子里咕噜咕噜，像是在进食，“没有了我们，就没有了灵气水晶。天之原的能源就会枯竭……人类，将再次走向灭亡……”

说到这里，肉山咕咕咕地诡异大笑起来。“你以为，丧尸为什么存在？你以为，丧尸是被谁生产出来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延续。你不能杀我！”

“不，我也许比你以为的，知道得多。”

其实看到肉山的那一刻，林然就明白了。

天地间充盈着灵气，但天之原没有能够聚集灵气的聚能阵。顺便说一下，妖族有这东西。所以，他们采取了另外一种方式。

病毒。

诺拉研制了能够吸纳灵气的病毒，注入人体，将人类变成丧尸。让他们吸收灵气，容纳在自己的体内，转化成灵气水晶。

然后，派出小队猎杀丧尸，采集灵气水晶，供给天之原的运作。

为了能够不断得到足够的灵气水晶。

诺拉甚至还有一套完整的循环系统，就是利用荒原中的人类，将他们变成丧尸。这也是为什么，天之原看不上那些有基因缺陷的人，又要援助他们。

如果只是单单猎杀丧尸，由天之原的机甲小队来做，就可以了。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丧尸总是一波一波，在一定时间就会退却。这是因为，肉山在幕后控制着，这些看上去无意识的丧尸。

但这不是肉山能继续存在的理由。

人类，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活下去：被人工智能安排，被阴谋包裹，没有权利，没有自由。

林然抬起龙骨剑，源流之力在剑锋上凝聚。肉山已经非常虚弱，它无力阻拦这一击。剑落，丑陋的脑袋落下，骨碌骨碌滚动。

挥下这一剑，林然没有觉得轻松，心情反倒更加沉重。

他必须为人类，找到另一个活下去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