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有多着急,
或者你有多害怕,
我们现在不能往前冲,
冲出去也没有用,
飞不起来,
现在我们只需要静静地,
等风来。
——《等风来》
·
顾淼现在正站在山上,等风来。
办完签证延期,走出移民局的大门之后,顾淼低着头,心情颇为沉重。
遇不着毛党吧,社会性抹杀,
遇着了吧,似乎有小命直接玩完的风险。
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
此时,一辆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车上满载着游客,车顶上还顶着许多花里胡哨的包。
这是在博卡拉很受欢迎的一个项目——滑翔伞。
何时而乐?
当然是及时行乐!
刚才顾淼还想着省点花,现在已经是放飞自我了。
立马冲去报名,赶上了下一拨的滑翔伞。
报名的时候,还签了个说明,直接可以理解为生死状。
这种项目属于高危,多数旅行意外险都把它与天灾、战乱并列为不可抗力,划为免赔范围。
本来旁边有同胞也在,持观望态度,犹豫着不敢签,见顾淼毫不犹豫的就要落笔,还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玩滑翔伞死亡的人数已经可以装满一架波音飞机了。”
顾淼淡定的签上自己的名字:“死于车祸的人更多。”
他一向认为对陌生事物的恐惧都是来自于自我意识的直接反应,因为不熟悉,所以把恐惧无限放大,也就是俗称的自己吓自己。
同车有人已经考到了飞行执照,可以自己一个人玩滑翔伞,像顾淼这样什么都不懂的菜鸡,就需要教练陪同
带你装逼,带你飞。
滑翔伞对天气要求非常高,必须是天气晴好,气流稳定的时候,才可以出发。
恰好,今天一切条件都符合,教练忙着把伞包往车下挪,游客兴奋的叽叽喳喳,顾淼仰头望天,可以看见无数朵七彩的滑翔伞在蓝天白云之间绽放。
负责顾淼的教练向他走来,一边给他系装备,一边用生硬诡异的中文问:
“泥迟了吗?”
“啊?”顾淼反应过来,大家都是一辆车来的,怎么会问迟了吗?
然后他领悟到第七感,教练应该是问的:“你吃了吗?”
大概是来的国人太多了,所以连教练都会说几句中文,还学会了传统的问好方式。
顾淼很高兴的回答:“吃了。”
教练接着又问:“泥迟暴了吗?”
“呃?”顾淼不太明白,怎么着,这意思是,一会儿飞完,还有免费的食物供应?
刚刚交费的时候没听说还有这项服务,可能是收费的?于是胡乱的摇摇头。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教练已经给他把安全绳扣紧,座椅调整好,然后把他带到一个陡坡旁边,许多人已经顺着陡坡往下跑。
顾淼照着他们的样子,一路狂奔了一百米,接着,就脚下一空,整个人就平稳的飞了起来。
在空中的时候,人可以坐下来,滑翔伞会随风起伏,
顾淼忽然想到一句:“阁下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眼下的情况,还真挺符合这句话的意境。
在天空中,有许多人在飞,大部分人是单飞,他们都是拥有飞行执照的人,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享受在雪山之间飞翔的最好季节。
擦肩而过的人们,会在顾淼身边飞过的时候,大大方方的打招呼:“hi,hello,泥嚎,库泥几挖”
天空中偶尔还有女孩子发出的长长尖叫声,
顾淼好奇的望向尖叫声音的发源处,只见一朵七彩的滑翔伞顺风升起,大概是升的速度有点快了。
再低头看着脚下浓绿色的地面,一圈一圈的梯田,纤长的河流如银丝带一样在绿色的大地上扭动,汇入泛着点点银光的费瓦湖,
教练拍拍他,示意他抬头看。
一座锐角三角形似的山峰,出现在空中。
包围着它的云雾还没有散开,那终年覆盖着白雪的雪峰,如同海市蜃楼般出现在蔚蓝的天空中。
那是博卡拉的标志
——鱼尾峰。
教练又说了一句什么,
听声音,是疑问句,
看神色,轻松随意,
顾淼用心灵感应了一下,觉得可能是在问他天空中的景色好不好看。
于是,他点了点头。
教练就轻轻了拉动了一根线,
顿时,刚刚平稳的滑翔伞开始了它的骄傲放纵,在空中上下起伏,忽高忽低,还带转圈圈,硬是飞出了一个弹簧的形状。
长这么大,顾淼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叫晕车晕船,
现在,他感受到了,同时也明白,为什么刚才教练问他吃得饱不饱……是想问他有多少存货可以吐么?
在腹腔内的胃袋,如同他此刻一样,在空中晃来荡去,里面的东西不断的向上泛。
往脚下看,发现此时正在费瓦湖上,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有不少人在泛舟。
不能害人,顾淼死命的忍着想要吐的**,
大概看出了顾淼快要坚持不住了,教练停止了高难度的飞舞,滑翔伞再一次恢复平和的佛性飞行。
顾淼总结经验教训:在没听明白的时候,
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被这么折腾一下,顾淼全身紧绷,生怕一开口,就忍不住把价值210卢比的午餐魔改后喷到谁的头上。
大地在视野中越来越近,快要降落了。
顾淼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因为他已经看见好几个人不是摔了狗啃泥,就是摔了一个大马趴,
虽然教练跟他说了一些落地细节,他只听见了“站立”“跑”。
估计滑翔伞落地也跟降落伞一样,是需要向前跑几步的,站立应该指的是从座椅上站起来。
身旁一个成功案例都没有,想学都没得学。
一踩着地面,他就站起身,向前蹿出了十几米,教练在后面大叫stop。
把身上的装备全部卸下之后,他来不及向教练道谢,就狂奔到草地边缘,哇哇吐。
旁边还有一个白皮肤金头发的妹子,也在与他做同样的事情。
两人各自把体重减轻了一些之后,那个妹子从包里掏出了一包纸巾,在自己的嘴角擦了擦,见顾淼什么都没有,于是友好的递过来一张。
顾淼说出他唯二会的法语单词之一:“Merci(谢谢)。”那妹子很惊讶的看着他,用法语叽里哇啦说了一堆,顾淼微笑着听她说完,然后说:
“sorry,Could you speak English or Chinese?(不好意思,能说英语?)”
那妹子用最简单的英语词汇表达了一下,询问顾淼怎么知道她是法国人的。
虽然顾淼很想像《福尔摩斯》中,福尔摩斯初见华生的时候各种细节进行身份判断那样的装个逼,但是,不幸的英文水平,让他只能做到说真话:
“我听见你在车上打电话的时候,说了Bonjour。”
那个妹子哈哈大笑,然后用标准普通话问了一句:“中国人?”
顾淼愣了,点点头。
“哈哈哈,哥们儿挺牛逼啊,观察真仔细!”
此时还能说什么,只能说:“您中文说的真好。”
“那是,我在北bj京呆了七年,现在回国了,就特惦记着陶然亭那儿的老五涮肉,倍儿好吃!”
法国妹子眼中满是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