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早上,嚎叫吃早饭的声音没有持续太久,大家都纷纷起床了。
无它,因为今天的早饭是羊肉汤面。
昨天晚上实在太晚了,大家纵然有心,也无力,最多的也就吃了两块羊肉,也不得不铩羽而睡。
到了早上,个个的精神都打了起来,一碗纯洁的羊肉面,吃得个个眉开眼笑。
羊肉面不是白吃的,吃下去,是要走长路的。
这一天晚上的宿营地在天堂湖,也就是整个乌孙古道最美的地方。
除了徒步进来,还可以从阿克苏市坐直升机进来,从天上俯瞰,飞一趟一万五,一个人要付多少钱,就看能凑够多少人头了。
到达天堂湖的过程,长长长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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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三个领队恰好都是男人,他们说到达天堂湖的时间,大概是中午十一点,大家兴高采烈的信了。
临出发的时候,说出发的迟了,到达天堂湖的时间,可能是下午两点,大家也都接受了。
走了几步,领队说大家今天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估计要下午四点到,仔细想想也没毛病。
沙蓓蓓依旧健步如飞的冲在第一个,紧跟在领队的身后,还有两个身体柔弱的姑娘走在最后。
山里除了水会变,山会变,就连人工建筑物也会变。
路过的牧羊人告诉领队,曾经上游的小木桥被大水冲垮,在密林深处新搭起了一座小木桥,至于那小木桥到底在什么地方,需要自己去寻找。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刚刚越境到南疆的地盘,风景依旧壮美,雪山、高山草甸、满地的牛羊,还有挺拔的松林,与瑞士有异曲同工之妙。
为了找桥,领队走了一条新的线路,穿过了别人家的草场,一地的马牛羊跑来跑去。
目测有二十多匹马,五十多头牛,还有不知多少,起码上百头的羊。
一匹马的价格从六千到几十万不等。
一头牛的价格从一万到两万不等。
一头小羊的价格五百。
“我忽然想起一个笑话,”沙蓓蓓说道,“大学新生凑在一起聊天,有一个从新疆来的学生叹了口气说,我家里为了我上学,把牛卖了。众同学纷纷同情他,最后有人问了一句家里有多少头牛,那位同学说,大概九千多头。”
谈笑间,第一个爬升已在眼前,沙蓓蓓兴高采烈的说:“看看看,前面就快要到了第一个平台了。”
大熊默默的飘过:“我可没说。”
沙蓓蓓追着他问到底有几个,大熊沉默不语,一路向前,沙蓓蓓紧追不舍,大熊为了自己前列腺的健康,要求顾淼管管沙蓓蓓。
顾淼严肃认真的点点头,然后问道:“还有几个达坂要翻?”
“你们俩……根本就是雌雄双煞!”大熊绝望了。
“谢谢夸奖,所以,到底还要翻几个?”沙蓓蓓的优点就是坚定、执着、不达目的誓不休。
大熊向上一指:“上面是第一个达坂,然后下去,再上去,再下去,再上去,再下去,再上去,就到了!”
沙蓓蓓掐指一算:“一共三个!!!”
“四个,是四个。”顾淼说。
两个人就到底算三个还是四个,还是四点五个,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再一抬头,大熊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在上升的坡道,停下来几秒,就会瞬间与前面的人拉开巨大的距离。
系一下鞋带,或是喝一口水,拍一张照片,就有可能发现,前队人已经消失在云和山的彼端,根本就找不着。
沙蓓蓓手拄两根登山杖,一路狂奔赶过去。
后队有人看见,感慨此杖莫非有附魔buff,遂探讨起价格来。
沙蓓蓓本人对登山杖什么的并不了解,她家的祖辈们行军的时候,最多就拿一根小木棍棍撑一撑,哪里有什么登山杖这么高贵的东西。
临出发前,随手在拼夕夕上买了两根登山杖,共计二十块钱。
队里走得最慢的妹子,手里的登山杖一千块钱两根。
领队与S姐姐的登山杖,一千块钱一根。
走得最慢的妹子干了一件很出色的事,老板给她两根登山杖,她把用于登石块的钢头放在家里,只带了走悠闲路线的橡胶头,领队实在看不下去,把自己的登山杖给她。
领队拿着那登山杖,内心很悲伤:“起码多费我三分之一的力气。”
沙蓓蓓研究了半天,也没有感受到二十块钱两根,与一千块钱一根的巨大差异到底在哪里。
“你的登山杖份量如果是15的话,我的就是11.5,一千块一根的是10,差距并不值得价格翻倍。”走在最后的小雅妹子很老实的说。
人类的科技发展至今,有突破性进展的机会越来越少,大多数都在不断做着改进,但有时候,那么一点点的改进,就能令人很高兴,如果价格能在合理的范围进行调整,那就更好了。
此时,天空风云变幻,黑云滚滚,天色瞬间阴暗下来,山风呼啸,间或砸下几点雨滴。
顾淼悠然念道:“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哎嘛,还是文化人呐!还不快把雨衣穿上,要是在山里感冒就麻烦了。”大熊身先士卒掏出了徒步用雨衣。
他忙着给自己穿完,转头看顾淼和沙蓓蓓,两人身上都穿着轻薄的一次性雨衣,就是水上公园里玩激流勇进项目时会发放的,轻轻一戳就破,随便一不小心,就会破出一个大口子的那种。
“你们俩怎么都穿着垃圾袋!不对,比垃圾袋还薄,能不能撑到出山啊!”大熊显然对他们的装备各种不满意。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啥好说的,他只能惆怅的埋头向前走。
在剧烈的风中,沙蓓蓓也在沉思:“这雨衣好薄啊,会不会被风刮破了?”
顾淼一声都不敢吭,他不是一个装备党,上次随手买了一个一次性雨衣,是件挺厚实的,于是他这次又随手买了名为“一次性雨衣”的东西,谁知道,竟然比垃圾袋还要薄。
现在只能祈祷,运气好一点,不要有机会用到,或者就算用到,也要太太平平的出山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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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压城城欲摧……”顾淼抬头望天,头顶黑云滚滚。
“啥时才能甲光向日金鳞开?”沙蓓蓓在风中紧紧的褁着她那层薄薄的塑料皮。
山里的天气变化多端,谁也不能保证。
走在前面的大熊指着一块大石头下面:“去年夏天,一对男女进山,遇到天气突变,女的就冻死在这里,男的被发现死在几公里之外的地方。”
沙蓓蓓完全不能get到这个点,问道:“他们进山来不背帐篷睡袋的吗?零下十五度温标的睡袋,裹在身上,过一夜再怎么也不会冻死啊。”
大熊摇摇头:“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前方的地面出现了大石头,如果不紧跟着向导,就会在大石块之间迷失方向,不知何处去。
顾淼与沙蓓蓓一直保持着最快的速度,还有几个人也紧跟着大熊的脚步,登顶了第二个达坂口。
风,呼啦啦的吹,只停下来歇了一小会儿,顾淼就觉得身上的汗被吹成冰水,赶紧穿上衣服,也叫沙蓓蓓穿上。
“没事,就一小会儿,我挺热的。”沙蓓蓓主要是懒得把背包卸下来,再从里面翻找衣服。
顾淼不再多话,转到她身后,打开她的背包,把里面的衣服掏出来,硬给她把背包扯下来,披上衣服。
沙蓓蓓没办法,只得将衣服好好的穿上,一边穿一边嘟囔:“我真不冷。”
“你以为感冒是一个长期过程?告诉你,现在你一身汗,一阵邪风吹过去,就可以了。然后在高海拔上,就会变成肺水肿,脑水肿。脑水肿不可逆,得了你就会变成白痴,干出很多你现在吐槽别人的傻x事。”顾淼义正辞严。
沙蓓蓓仔细想了想,要是自己变成自己吐槽的傻x,那得是多么可怕的事,遂老老实实的闭嘴。
过了一会儿,楠姐才从下面匆匆赶上来:“你们走的也太快了,眼睛一眨,我抬头不见人,低头也不见人,要不是遇到隔壁队的人,他让我跟着牛粪的痕迹走,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大熊与其他先到的人在达坂上等了一段时间之后,确认所有的队员都有识路的人带着,他才继续向前。
翻过第三个达坂后,队伍又被拉开,大熊与老钱并肩而行,沙蓓蓓和顾淼紧跟在他们身后三米的位置,其他人被拖得很长。
沙蓓蓓不解的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跑这么快,这草地、山羊,多好看,停下来拍拍照片嘛。”
“抢营地。”大熊言简意赅。
已知,有两个队伍需要扎营,但是最佳位置有限,只够一个队扎营。
最公平的方式,自然就是谁先到,谁先选地方。
大熊一路狂奔,就是要抢第一位。
听见抢第一,沙蓓蓓也激动了起来,她在大草甸上一马当先杀向前,惊得岩壁上的几百头羊如白色泡沫席卷而下,在绿色的大地上狂奔,牧羊犬跟着羊群“汪汪汪”个不停。
前方的地面出现了一对巨大的卷角,比寻常山羊要大许多,头骨却很小,看着不成比例。
“这是北山羊的角。”大熊介绍道,“可以拍照。”
沙蓓蓓在普通的羊群里扫了一眼:“北山羊?牧民养的吗?”
大熊摇头:“北山羊只有野生的,特别怕人,生活在海拔3500到6000米的地方,有人经过,它们就不露面,一般能见到的只有老死或者病死的。”
本以为过了达坂之后,路会好走一些,但是,大草原仿佛绵延没有尽头,许多人的意志被拖垮,内心的焦虑影响了她们的速度。
没有肉眼可见的目标,对许多人来说,就会失去前行的动力。
沙蓓蓓现在非常有目标,绝对要第一个踩在营地,不能把最佳营地让给隔壁队那群有事没事骂领队,天天作妖的家伙。
“你能追上她,很辛苦吧。”大熊望着沙蓓蓓已经只剩下一个小点的身影,同情的看着努力向前追寻的顾淼。
老钱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当初我和他一起去阿里,叫他慢点走,他甩了我起码五公里,这次怎么没给我走出孤魂野鬼风格?”
顾淼很老实的回答:“这不是因为我不认识路嘛。”
老钱:“……”
前方,沙蓓蓓的身影出现在高坡上,她激动地手舞足蹈,叫顾淼快上来:“天堂湖!天堂湖!!!”
此时,天空破开一道蓝色的线,高空的风将云层吹乱,蓝色越来越多。
金色的阳光将湖水照得一片幽蓝,被白雪覆盖着的山峰变成金色。
“运气太好了!刚到天堂湖就放晴,来来来,快照相!”沙蓓蓓手脚飞快的把身上的背包扔在地上,开始凹造型。
大熊冲她挥挥手:“我先去抢位置了。”
“你加油。”沙蓓蓓有照拍,就决定放弃第一个到达营地的光荣。
天堂湖是真的美,美到让人觉得翻达坂,过草地,涉冰河,都是值得的。
也许正是因为经历了那么多,才会觉得天堂湖更加有着动人心魄的美丽。
不多时,驮运行李的马队慢慢追上,沙蓓蓓与马夫商量,换了一身红色的斗蓬,骑在马上,在天堂湖畔照相。
隔壁队的人也到了,但是由于最好的位置被占,所以,他们就不能在视野最好的地方扎营,而不得不到湖边。
等沙蓓蓓知道水源地在哪里之后,她觉得隔壁队的领队之所以没有抢第一也是故意的。
水源在视野不好的地方,如果隔壁队的领队把营扎在她们所在的位置,到时候连个帮他打水的人都不会有,但是沙蓓蓓她们队都不同了,大家都很愿意帮忙,无论男女,都愿意为公共事务出力。
领队说到要下山打水,几个男人包括楠姐都抄起水袋要出发,最后因为路上有好几只狗,才把楠姐给拦回去,说这种事还是让男人们来比较好。
沙蓓蓓开始有些高原反应了,呼吸粗重,稍微动一动,就觉得全身乏力。
她努力的把帐篷搭好。
忽然,她听见对讲机响了,里面传来负责收队的不乖的声音:“果果不行了,走到一半没气了,快来匹马。”
沙蓓蓓一脸懵逼,走到一半没气是什么操作?
等果果到了之后,她亲眼看见果果坐在马上,整个人都已经神智恍惚,是被人抱下来的。
她的帐篷由几个已经到的女队员帮忙搭起来,沙倍蓓忙着给她拿衣服,冲姜糖茶。
老钱紧张的问她有什么感觉,哪里不舒服。
果果不愧是医生,虽然声音微弱,却一语中的:“我在达坂被风吹了,有点失温。”
失温一时半会儿很难捂过来,大家把自己的钢制水壶拿出来,给她冲热水瓶,还是没有缓解,最后是小月月把两人的衣服解开,抱在一起,才把果果的体温给捂回来。
果果意识清醒之后,感动的不行,这要是搁言情剧,这就是命定的一对儿了。
吃完饭,果果又恢复了精神,活蹦乱跳的参与饭后大胡扯环节,固定环节是嘲笑和吐槽隔壁队今天又作妖了。
老钱觉得总说别人不好,于是阻止了。
他就不幸的变成了靶子。
人类,在闲得无聊的时候胡扯的内容,如果不说人是非,不谈政治,必然就得涉黄。
女人开起车来,男人都扛不住。
企图压制女人们的三位领队无一例外,惨遭毒手。
顾淼、斌哥和康哥三个人如同沉默的柱子,蹲在角落里默默地听着,时不时配合着发出会心一笑。
晚上星河灿烂,明天注定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