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国内到埃及的路线不多,无非北上广深,顾淼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京城,说起来怎么也该去呆几天,反正时间还多。
日光之城往京城是有飞机的,买票的时候,顾淼的眼角无意间扫到一幅画,
画上的飞天在佛国仙境轻舞飘带,金光灿烂,顾淼鬼使神差的将目的地填写为敦煌。
在很久以前,敦煌连火车站都没有,所有人都要从柳园火车站再转过去,现在方便了许多。
顾淼对机场的所有概念都是:好多好多飞机,来去匆匆的人群。
因此当飞机落在敦煌机场的时候,他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停机坪上除了自己坐的这一架飞机之外,完全没有别的飞机,空荡荡的候机室里连灯都没开,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直飞敦煌的是季节性航班,并不是随时随地都有大量的人潮涌入,机场开放时间也是随着航班起降来的,
进入敦煌市区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在环形路上的飞天雕塑,那是敦煌的城市地标,就是后面的中国电信四个字让人有点出戏。
找地方住下之后,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顾淼决定去沙洲夜市逛逛,找个地方坐下吃饭,还没拿着菜单,就闻到了一股烤羊肉的香气。
拿到菜单,发现不仅有烤羊肉,还有烤羊头。
打小就对吃各种生物的脑子有兴趣的顾淼僵尸,愉快的点了一个烤羊头,价格要便宜不少,端上来的是两碟,羊头上剔下来的肉,还有羊脑子,莫名的感觉赚了。
还有一个菜名叫搓鱼子,
可以的!必须点!不管是鱼,还是鱼籽,顾淼都不歧视!
烤羊头给他带来了惊喜,
搓鱼子给他带来了惊吓,
居然是面!为什么是面!老子的鱼呢!鱼籽呢!
顾淼问老板是不是上错了,老板回答:“没错啊,这就是搓鱼子。”
“哈哈哈……”旁边一个二十出头的妹子看顾淼欲哭无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都说是搓了,就是在面搓出来的嘛。真鱼哪要搓。”
“我以为是把鱼搓干净了,然后蒸着吃。”顾淼此时的心情就好像好不容易抓住了唐僧,结果发现端上来的不是唐僧,而是唐僧形状的馒头。
好在烤羊肉的味道足以慰藉他受伤的心灵,
再来一杯杏皮水,这种饮料是用一种名为“李广杏”的植物果实制作,但是顾淼觉得这东西的味道,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感,很像酸梅汤,
不过想来也对,一个是梅一个是杏,都是走的酸甜路数,被饮料化处理之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还是烤羊肉串最好,不曾辜负期待,敦煌的羊肉就是香一些,
顾淼在沙洲夜市上瞎逛,不知道为什么,当真是全国大一统的感觉,夜市上所有卖的东西,看起来都像是made in 义乌,
除了用……做的夜光杯,说是嘉峪关生产的,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凭着王翰的这两句《凉州词》,夜光杯就不缺游客的青睐,
夜光杯与顾淼的想象不一样,他觉得葡萄酒就应该盛在透明或白色的容器里,这样显得红色更加娇艳。
但是夜光杯却是墨绿色的,红葡萄酒倒进去之后,颜色黑沉,看起来倒像是《满城尽是大胸妹》那个电影中王后喝的药似的,
夜市上常见的夜光杯款式是现代高脚杯风格,顾淼也看不上,随便看看就走了。
瞎转悠了一阵,正要空手而归,忽然他听见一阵如泣如诉的音乐声,有一个在边角的摊位,几排陶埙整齐的摆在摊位上,刚刚的声音源自摊主手中正在吹的牛头埙。
“还有这种造型的?”顾淼好奇的拿起摊位上的一只牛头埙,想试试。
用力吹了一下,悄无声息。
顾淼曾经在大学的时候为了耍帅练过笛子,
基本上靠吹孔共振发音的乐器,就没有他吹不响的,
好不好听是一回事,连响都不响……在他人生经历中算得上是耻辱,顾淼正准备溜走,摊主说:
“异形埙是比较难的,你试试这个。”
他指了指摊上另一款黑色油亮正常款式的埙,小巧玲珑,甚是可爱,
长得可爱,性格也好,一吹就响。
难得这么给面子,不买怎么行,
讨价还价之后,二十块钱买了下来。
按孔出声的乐器,入门都不难,顾淼试了几次,已经可以顺利的吹出旋律,就顺手扔背包里。
到敦煌的人没有不去莫高窟的,顾淼自然也不例外,第二天一早直奔莫高窟,站在写着莫高窟三个字的牌坊下,依山而建的九层楼阁就在眼前,
顾淼对敦煌壁画最早的认知来自于一部叫做《九色鹿》的动画片,那个动画片的片头就写着,改编自敦煌第1127号窟的鹿王本生图。
之后是因为《丝路花雨》而认识了第112窟的反弹琵琶,
他有心把所有的洞都看完,但是买票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敦煌不是随时随地每个洞窟都开放的,每次就开放几个,轮着来。
如果想要一次进齐所有的洞,得是上头来人,或是历史类、艺术类相关的研究机构出场,
正常人就只能是赶上开哪个窟,就看哪个窟,
好在还有几个窟是常年开的,
比如《九色鹿》的原著版本,比如藏经洞,
王圆箓道士的墓前,有几个年轻人站在那里,其中一个气愤的很:“如果不是他把敦煌的东西卖给了斯坦因那帮外国人,敦煌的东西不会散得满世界都是。
想要凑齐,得跑十三个国家的四十多个研究机构,最精华的全TMD在外国。”
“话不是这么说,王圆箓也是没办法,他就一个人,守着这里,根本就没人管他的死活,他数次将经书上交官府,根本没人理他,最后斯坦因过来,说自己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一边是没人管一边是信徒,你让他怎么办?”
“那他也不能做民族罪人!”
顾淼摇摇头,走了,王道士的功过,至今在学术界都不敢给他定论,
他一个人守在这风沙之地数年,清理积沙,光是清第十六号窟就用了两年的时间,
为了送经卷给朝廷,冒险走了八百多里,结果当时的那位大官只回应了一句:“经卷上的字不如我写的好。”
王圆箓有什么办法,他也很绝望啊,这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说自己是学玄奘不远万里来敦煌的斯坦因,能不上当么。
要说对敦煌的破坏,美术大手张大千跑不掉,
他在临摹敦煌壁画的时候,无意中发现敦煌壁画是层层叠叠的,宋元壁画之下还有数层壁画,于是,他揭了好几张壁画,就为了看下面的画。
原先的画已经再也看不见了,而底层的壁画因为他揭壁画的方式过于简单粗暴,也损毁严重,在一本名为《千年一叹》的书中,只骂了王圆箓,却只字不提张大千,
对这位虔诚的为敦煌做了许多实事的道士来说,实在不公平。
如果王道士可以迟些发现,如果在文物保护手段相对发达的现在才发现,那该多好,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
世上有些事,真不好说,只能
随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