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见过西子沫之后,万岁越来越好奇这个只会躲在沐仁柃身后一言不发的小丫头了。
所以他去了校长室。
敲门。
“请进。”
万岁推门进去,脸上是粲然的笑容:“校长好。”
“呦,上官少爷,您怎的来啦。坐,快坐。”
万岁很听话地坐在了沙发上,依旧是嘻嘻的笑着:“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小事也无妨,少爷说就是了。”
原本贵族学校的校长,都是有些手腕的,学生老师们大都有些家室,他没必要对每个人都毕恭毕敬百般示好。
但万岁是个例外,谁让他与令尊漠老爷是至交呢。
而且这孩子打小聪明机灵,小嘴又甜,模样俊俏,很是讨喜。
其实用“俊俏”这个词有些不合适,万岁那张脸和上官漠的爱妻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偏向精致和妩媚,本来就长着勾人的血红双眼,还总喜欢化浓重的眼妆,更多了分魅惑。
“我想跟校长问个人。”在长辈面前,万岁总是懂得如何收敛自己的玩世不恭,如何表现的乖巧懂事,卸了妆的眼睛,赤诚得纯粹,清秀得不像话。
“哦?”张校长挑眉。
“就是,嗯……头发很长,蓝色的,大概到……到腿弯那么长,唔,不是很高,很矮,大概……大概到我脖子?脖子下面一点。眼睛……眼睛,眼睛是那种紫色……不,不是,是粉紫色。我是昨天下午见到她的,她穿着……”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生怕错漏了细节会让张校长摇头。
“可以了。”其实万岁只要说“蓝色长发,个子不高”,他就可以判断出那人的身份。于是便出口打断了万岁的陈述,语气很温和,满是长辈对晚辈的宠爱,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和凌厉。
可是万岁像是不甘心一样,生生加了句:“女孩儿。”
那表情语气,端的有些委屈。
张校长被他逗笑了,他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个女孩儿。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不过,我可提点你一句。”
“校长请讲。”
?
万岁从校长室出来之后就像得逞小贼,连牛奶味棒棒糖都没有他心里甜。眯着眼睛笑了一路,背着手,鼻子里哼着小曲儿,连上楼梯都是一步一跳。
沐仁柃,你把她护的那么深藏不露,不还是让小爷我轻而易举地知晓了吗。
张校长只是告诉他去高二A班找人,并没有透露太多,他听着那管家的意思是不要声张,况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是什么角色。
居然不是来就学,而是要来当班主任。
理由就是那天星野川以职业医生的身份语重心长地叮嘱:“您若不肯帮忙,这丫头就要没救了啊。”
那神情,就差痛哭流涕了。
他还记得坐在旁边的北董是多么的面色铁青,似乎下一秒就要拍碎星野川的脑袋,扼断他的喉管,让这胡言乱语的傻叉永远闭嘴。
万岁是习惯了串班的,所以门也不敲,招呼也不打,径自走了进去。
门口坐着一双姐妹花,面相不错,可惜他现在一心想见蓝发萝莉,没工夫与她们插科打诨。
他弯下腰,双臂交叠着趴在靠墙那位的桌子上:“这位美丽的姑娘,是否,愿与我,交谈片刻呢。”
距离很近,一吐一吸都在咫尺之间。
这位妹子惊了,同桌的妹子也瞪大了眼睛。
然后班里炸开了锅。
陡然间,他曾经享受至极的吹捧声变得刺耳嘈杂,欲要将他的淹没。
“安静,大家都安静一下。”
一个熟悉的声音压下了躁动。
是沐仁柃。
然后他走到万岁面前,问他:“学长,有什么事吗?”标志笑容。
万岁颇有不舍地从还算对胃口的妹子的脸上移回视线,慢悠悠直起腰,站好,然后上了讲台。
……
他不想那么明显地暴露出自己的身高与沐仁柃的差异之大。
“我来找西子沫。”
话音刚落,众人皆是一脸茫然。
没听说过。
有人猜测,该不会是那天的那个蓝色长发的女孩儿?学长找错地方了吧。
而沐仁柃眼里闪过一丝警戒,但也只是一瞬,就又恢复了无懈可击的笑容。
有那么一刹那,万岁真的觉得自己找错地方了,甚至想去门口看看那张班级牌。
不行,太尴尬了。
而后,还是他先开口打破了僵局:“喂,有没有这人啊,给个话啊。”
下面窃窃私语的声音大了些,有人回答道:“学长,我们班里,没有这个人啊。”
万岁自嘲地笑了笑,居然真的踱步去看了门口的牌子。
没错啊。
他还苦恼着,是不是校长说错了或者是他听错了。
可是下面有一群花痴却把持不住了。
原汁原味的男装万岁虽然不施粉黛,衣着也是简朴的白色系,却更有魅力,整个人立在深色的教学楼,衬着咖啡色的走廊地板,蔚蓝色的桌椅,白的剔透,白的像一块能润进心底的玉。
刚才那个笑,无疑是火苗,点着了她们心里的烈火熊熊。
眼看上课铃就响了,沐仁柃只能叹了口气,安顿大家好好上课,然后朝万岁走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来。”
还在盯着班级牌苦思冥想的万岁回头:“嗯?”妖孽般的脸上是毫无防备的微诧与疑惑,微微张口,奶白色的球形压着粉嫩的舌头。
沐仁柃禁不住失声轻笑,暗自打趣道:“受里受气。”
声音细不可闻。
“啊?你说什么?”万岁显然是没有听清。
“说你帅。”
“真的吗?”对方是一脸惊喜。
沐仁柃扶额,这么敷衍的话他也能信。
不过,确实挺帅的。
于是“嗯”了一声。
万岁扬起下巴:“算你识相。”
沐仁柃又憋笑。这人挺矮的,至少对自己来说,刚才拍他的肩膀,差点拍到了头。虽然西子沫也很矮,但人家是女孩子,矮一点娇小可爱。算了,反正万岁有时候男女莫辨。
只需几步,就到了办公室门口。
门口依然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墨黑色的头发微卷,M型刘海儿恰到好处地修饰了脸型,却让那张本就不大的脸更小了,一根呆毛耷拉在头顶,依旧是一身黑衣,军姿站的笔挺。
不过今天有些不一样,他血红色的双瞳容纳了一些复杂的感情,呆呆的望着万岁,双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
万岁歪了歪脑袋,问沐仁柃:“这谁啊?怎么一直看着我?我知道我很好看,难道这人……”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卓祁乐说:“真的很好看。你长得,像我一位故人。”
沐仁柃微微动容,笑容突然就不一样了,不是表象,不是客套,不是面具,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动容。
不知道为什么,他替这个执拗又坚毅的男孩儿感到高兴。
他很少这样没礼貌地打断别人,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像是在听,也真的是很认真地听完。
不过这次,轮到他说了。
不是为了西子沫对旁人说的“请勿打扰”,也不是为了西子沫对沐仁柃说的“请进”,是单单的为了他自己,轻轻的,声音很小,似乎还有些隐忍,他说,像我一位故人。
故人。少年也是有故人的。
他的世界里,不只是有西子沫,不只是傻傻地守着西子沫。
还有他自己的一切。他的过去,他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