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是打开了,可是下一步又需要多大的勇气?
棘手的第二步,就是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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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潸涔依旧卧在水晶榻上,身下铺着柔软的毯子,眼睛半睁不闭,粉紫色的光晕里满是邪魅:“你说,我要不要踹那个小可怜一脚,让她和你那恶心的种子,早日冰释前嫌呢~梭度年。”随即是一声愉悦的轻笑。
“殿下请便。”梭度年跪伏在后面,俯身颔首。
“你知道吗,我最恶心你这副无所谓的样子。”语气里多了些掩藏不住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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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门都开了,外面的一切已经展现在眼前,可怕的未知也都尽数变成已知,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这样想着,西子沫往前迈了小半步,眼看着脚尖就快出了房间的区域,心脏不可抑制地乱跳起来,呼吸急促到快要紊乱,身体也不受控制的颤抖。
有什么可纠结的……可是就是很纠结呀!
水晶潸涔看着魔镜里紧张兮兮地凝视着走廊地板的小不点,恨铁不成钢地皱了皱眉,心道,磨磨蹭蹭,我怎么会有这么个种子。
于是西子沫竟然一个趔趄,迈过了走廊地板和卧室地毯交界处的那条线。
!少女被吓得还没站稳就条件反射地原路返回跳到床上。
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活似广大女性见了老鼠虫子的模样。
细细喘着气,仿佛死里逃生,望着门口那巴掌大的一小块地方,竟是怎么也不肯再去冒险。
与此同时,灵界的水晶潸涔猛的站起,怒极反笑:“瞧瞧你那种子干得好事儿。”显然是继承人殿下心情不爽,殃及池鱼。
“殿下言重了。在下从未插手,既已存在,便是独立自由的生命体,并不应该接受外界干扰。”
“你的意思就是,我,多管闲事?”
“并不。对种子的现状进行调整,是殿下的权利。”话音未落,就有一股力量在周围肆虐,那种压迫感,直逼的人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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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出房门这种事对她来说实在太困难了。
怎么办,西北说,换衣服,下楼。
自己连房门都迈不出去,怎么可能抵达对面的衣帽间,又怎么可能下得了楼。
西北他……他会不会等急了?
可恶,想他做什么!
可是、可是他突然做了这些事,说不定是要和自己化解矛盾重归于好?说不定、说不定就是!
换衣服,下楼。共进早餐?携同出门?
想到这里,西子沫伸手捧住自己的脸颊。果然,烫烫的。
秉着“别让西北等急了”的良好操守,似乎走出房门没有那么可怕了,小心翼翼走到门口,两手扶着门框,伸出一只脚试探。
微微发着抖,还是难以抑制的紧张。
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用西北的笑颜,西北的背影,西北的一切填充大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跨过走廊这条银河,推开对面的门迅速进去又迅速关上,倚着门板急促呼吸着缓释自己的紧张。
犹如将死之人得到宽恕,溺水之人攀上浮木,坠落之人抓住救赎。
什么嘛,竟然就这样走出来了。
衣帽间是光滑的大理石地板,西子沫赤脚站在地上,不免有些冷。
从脚底蔓延而上的凉意倒使她清醒了不少,双颊的红晕也消去不少。
虽然让卓祁乐装上摄像头,连在自己的电脑上,只要她想,随时可以看到衣帽间令人满足的陈设,但是身临其境的感觉终究不一样。
虽然也拉着窗帘,但是这里开着灯,玻璃橱窗里的饰品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衣架上的衣物投射下错落的影,多亏了卓祁乐的打理,这块大小适中的封闭空间井井有条,美妙至极。
换好衣服,西子沫又陷入了思想斗争。
棘手的第三步,就是走下楼。
穿了好多年的睡衣,尽管她已经尽力挑选一身宽松的衣物,却还是有些不适。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又出不去了。
虽然对衣帽间的熟悉只是停留在监控的画面里,不及自己常年待的房间,但是总比外面无尽的未知要安全。
一咬牙一闭眼,左手里的门把手仅仅旋转了微小的角度,便“咔”的一声轻响,开了一条缝。
衣帽间的灯光透过狭窄的缝隙,在走廊的昏暗里切下一道银白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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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会知道,谁都不能感同身受。
她克服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困难,一路吞咽着唾沫,呼吸紊乱颤抖,扶着墙壁一寸一寸地挪过昏暗的走廊,渐渐走进太阳透过窗户施舍的光亮里,又是怎样悬着一颗心,一步一步迈下台阶,在否极泰来暗自松气时,她看到,一身黑衣的老年管家,恭恭敬敬地向她鞠躬,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跟她说:“小姐,董事长吩咐,带您去天音附中。”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没有红发,没有蓝眸,更没有熟悉的身影。
什么都没有。
黑暗中顽强燃烧的白烛骤然熄灭,深渊里傲骨绽放的娇蕊被暴雨打落花瓣,凄零四散。
她不知道是怎么被送到所谓的天音附中,连晕车的不适恶心都没有心里的失落更甚。
冷。
仿佛是在隆冬的深夜,被一桶冰冷的水倾盆灌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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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和身材发福的校长相谈甚欢,两个身影在西子沫眼前模糊一片,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清。
不是他,不是他,都不是他。
直到谈话结束,管家带着她从校长室出来,然后自顾自地鞠躬,离去,她一直没能从失望的低谷挣脱出来。
是课间,校园里的学生来来往往,老师也混杂在其中有说有笑。
人。好多人。
西子沫就那么站在办公楼前,看着络绎不绝的人潮,顿时觉得头晕发抖。没由来的恐惧和厌恶,生怕哪个不长眼睛的冒失鬼撞在她身上。
刚才坐在车里的眩晕和反胃全部翻涌上来,昨晚和今早都没吃东西,就算吐也吐不出来。
一阵阵的恶心和不消停头昏脑涨快要把她吞没,捂着胸口放慢呼吸,强迫自己清醒,那种近乎窒息的恐惧感让她快要站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