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迎来了五一假期。

要知道，天音附中虽然平时变着法领着学生们玩儿，但是假期实在少的可怜，劳逸结合只限于校内，全年只有寒暑假和宝贵的五一假！别的法定节假日即使给教师领导们支付三倍工资也在所不惜，也不知道图些什么。

所以这个只有三天半的小短假就显得难能可贵，该游山玩水的游山玩水，该走亲访友的走亲访友，该宅的也终于能宅在家了。

西子沫也终于不用上班了，虽然她每天都迟到，去了也只是坐在办公室里什么也不干，活动班会表彰开会，什么都与她无关，全由沐仁柃一手操办。

诺大的LT别墅要多空荡有多空荡，西子沫照常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过自己的小世界。

房门自从上次被拆了之后，不知又费了多大的力气给修好，这真是设计师职业生涯的双重第一次。

习惯了沐仁柃在身边的无微不至，倒是有些不适应一个人了。周遭清冷，房间昏暗，一想到这几天都不会听到沐仁柃的声音，看不见他浅粉色的头发，也……吃不到他做的粥，就有点莫名的难过，连画画写文都不能专心了。这种感觉，很奇怪。

卓祁乐也不在。

人在无聊的时候大脑总是出乎意料地飞速运转，比如她又陷入了无止息的自我否定。

什么也不会做，既敏感又挑剔，还总是麻烦别人，没有人照顾就无法生存，诸如此类。

然后又进行自我安慰：没什么，谁让他们愿意呢。

如此循环。

这种循环是在认识沐仁柃之后才有的，之前她从来没这么想过，被西北照顾的时候还小，被卓祁乐照顾又觉得理所应当，直到遇到沐仁柃，这个人给她的温柔简直太出格了，又有那么多地方和西北相似，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

?

练歌房里嘈杂的音乐戛然而止，沐仁柃关了伴奏。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他明明是喜欢唱歌的，却在自己的歌声里找不到乐趣。

太乱了，太吵了，太闹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他想要的感觉。

很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不知道这种不对劲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了。

每次看现场版的视频，他都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到底是怎么唱那么好的。

他明明……感觉不该是这样的。

轻叹一口气，拧开保温杯的盖子，猛灌。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停下来的时候，不免想到西子沫，那孩子也不知道饿不饿，有没有睡好，画画的时候有没有戴眼镜……

还好他存了西子沫的QQ，小孩儿又几乎永远在线，联系起来非常方便。

——在干嘛？

西子沫正在码字，键盘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是沐仁柃。

——写剧本。

居然不是在画画？好吧，她确实不只是个画手。

——饿了吗？

——没有。

——要……过来吗？

不知怎的，沐仁柃鬼使神差发送了一条邀请信息，发完就有些不知所措——现在自己正在练歌啊，被栗子姐知道肯定会被打死。

来不及撤回，小家伙给了回复。

——嗯？

——啊，没什么。

对面发来一张鼓起脸颊的表情包。

沐仁柃噗嗤笑出声，小丫头平时面瘫，隔着屏幕居然会卖萌？自动脑补了一下西子沫做这个表情的可爱模样，不禁笑得像个老父亲。

?

沐仁柃还是去接她了，提前准备好薄荷糖和干净的垫布，毕竟她晕车嘛，还有点洁癖。

哦还戴了口罩魔镜和帽子，高领外套，捂得严严实实。毕竟是个艺人，虽然不是很红。

小家伙很乐意跟他一起，即使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只是安安静静坐在旁边，也乐意。

怎么说呢，虽然没什么，可是沐仁柃就是不想让她旁听，他不想把半成品展示给任何人。

动不动忘词，卡不准节奏，找不到感觉，毫无激情的演唱，也太丢人了吧。

怀着这种羞耻感又试了几遍，果然更加糟糕了。

西子沫在旁边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自卫似的捂上耳朵。

她看得出来，沐仁柃很努力，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唱好，但是——很明显的，出了问题。

不是唱功的问题，也不是专注度的问题，是情感的问题。

只是“想唱好”是不行的，要“想唱”。

沐仁柃接了两杯冷热刚好的温水，在西子沫旁边坐下，把其中一杯递给她，那杯子还是她上次生病在家里住的时候买的。

两人就这么坐着，西子沫照常没个声音，沐仁柃也不想再进行失败的尝试，气氛顿时有一种别样的尴尬。

想了好大会儿，西子沫还是决定和他说说。

——你……不喜欢的吧。

沐仁柃感觉到西子沫扯了扯自己的衣角，移过视线看她举着的手机，读完那几个字，立刻反驳：“不，喜欢的，我一直都喜欢唱歌。”语气中带着些执拗的孩子气，仿佛小朋友被质疑“你不能吃辣的吧”，发出的“不，我能的”有力声音。

西子沫收回手机，猛摇头，然后又打出一行字：不是，我知道你喜欢唱歌。我也……喜欢听你的歌。

沐仁柃突然被表白，有些微诧。

——Dethefuture.

是《向未来宣战》里的一句歌词。

沐仁柃这才知道，原来西子沫竟然还是他的隐藏歌迷?！又或者，只是恰好听过，只是这一首而已。

——你并不喜欢的吧。我说的不是唱歌本身，是……摇滚风格。

沐仁柃仿佛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森林里迷失方向的旅人拨开了团团浓雾，看到初升的太阳。

是这样的吗？原来是这样。原来，一直都是这样。

他对唱歌的热情毋庸置疑，只是不喜欢摇滚，仅此而已。

怪不得，年少初开嗓音的他，唱出的歌声犹如天籁，因为那个时候，完全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唱自己喜欢的歌曲，心与乐声融合，身体飘舞在音符里，世界都沉寂了。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安排了摇滚路线，也许是为了营销？他不知道，反正都是唱歌，唱就行了，既然唱了，就努力唱好，是对每一位听众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刚开始的尝试很完美，经纪公司和栗子姐都说他很适合。

可是真的适合吗？渐渐地，他感到力不从心，无论怎么努力都找不到想要的感觉，虽然舞台效果达到了，但是自己的心，始终是空虚的，飘摇的，它不安稳，找不到归宿。

即使这样的歌，依然被喜欢，被追捧，虽然歌曲本身无罪，但是，不把心融在歌声里，真的值得吗？

沐仁柃沉思间，西子沫又扯了扯他的衣角。

——我也不喜欢的，其实。

——但是，我喜欢你的声音。

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无论唱什么都可以，他们喜欢的，也许就是本质而核心的东西：声音。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无论怎么模仿都无法雷同，是他所独有的。

声音，唱功，感情，这些东西融合了之后，便是他所向往的歌唱。也是他们所喜欢的吧。

而且——为什么要在意他们喜欢不喜欢？唱歌的初衷是为了自己快乐，是为了让自己获得享受，哪怕没有一位听众，只唱给自己听又有何不可？

——需要帮忙吗？

“嗯？”

——你喜欢什么，我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