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国,原名为信都,楚霸王项羽改信都为襄国。
当年,石勒在谋主张宾的建议下,进据襄国,并自称大单于、赵王,定都于襄国。
随后,石勒在襄国城的原址上扩建城池,并将襄国城更名为建平城,同时又在城池的西侧新建一座小城,名为永丰城。
永丰城内设有太仓,作为京师储谷的大仓,同时在这座小城里还有一大片里弄,名为崇仁里。
石勒称帝后,将大量的羯人带到了襄国,尽数安排在襄国城中居住,这就导致城中的住所一度拥挤起来。
后来,石勒将汉朝臣椽属以上士族三百余户迁出了大城,全部安置在永丰小城的崇仁里,说是对汉官的礼遇,其实也就是集中在了一处,便于察看而已。
之后,多数的汉人也陆续被迁除了大城,全部赶到了永丰小城中。
故此,当郭诵领兵攻至襄国城时,永丰小城中的汉人并没有任何的抵抗,开启城门,投降了大武军。
如此一来,大武军占据了襄国城守军的粮仓,破灭了他们想要长期固守的企图。
“卢子谅,你卢家一门忠烈,令尊和令堂更是被胡人所害,没想到你却在石虎的手下做了中书监。”
郭诵望着卢堪,冷笑了一声:“你真对得起卢家的列祖列宗,也真是没有辱没汉人士子的风骨呀!”
当年,李峻在荥阳郡任太守时,郭诵曾跟着李峻去过邺城的成都王府,见过司马颖的谋主卢志,也与卢堪有过一面之缘。
卢谌,字子谅,范阳涿人,曹魏司空卢毓的曾孙,晋卫尉卿卢珽之孙,尚书卢志的长子。
其父卢志因才学出众,得到成都王司马颖的赏识与信赖,奉其为谋主。
后来,司马颖在河间王司马颙的挑唆下攻打洛阳城,卢志虽是多番劝阻,也未能拦下司马颖的起兵。
最终,邺城军的大败,匈奴人刘渊也趁机搅乱中原。
永嘉之乱后,卢志一家人被刘渊的儿子刘粲掳去,卢志夫妇和儿子卢谧、卢诜皆北押送到汉国都城平阳,一家四口死在了平阳城。
卢堪为卢志的长子,因其早些时间投奔了刘琨,故此也幸免于难。
石勒灭了刘汉帝国后,在攻打辽西段氏的时候,俘获了卢堪,先是命其为中书侍郎、国子祭酒,后迁至中书监。
听着郭诵的嘲讽,卢堪并未辩解,仅是苦笑道:“卢堪没有什么风骨可言,只是告诉过儿子,待我身没之后,墓碑上只可写晋司空从事中郎。”
郭诵望着一脸羞惭的卢堪,收起了脸上的不屑。
是呀,风骨要用命来彰显,可谁的身后不是一大家子人呢?在几十上百条命的面前,风骨这东西就显得有些轻了。
“子谅,你这边还有谁呀?”
一大堆人中,郭诵只认识卢堪,他想知道这一城的汉人中到底都是一些什么人?
“还有左仆...哦...不,还有刘琦、石璞、徐机、车胡睦、李琳、王郁、刘钦、刘休等人,他们都是士族中人,也都是在此苟活而已。”
卢堪说着,自顾自地跑到门外,扯了十几个人来到了郭
诵的面前,逐一向郭诵介绍。
听着卢堪的介绍,郭诵还真是有吃惊。
他没有想到襄国这边会有如此多的士子,中原大半的士族几乎都被石勒和石虎掳到了襄国。
“好吧,你们大家先留在永丰城,待我们攻下大城后,咱们再做商定。”
眼下,郭诵没有能力将城中数万人带去洛阳,也不可能如此随意地让他们去洛阳城,只好让他们先留在原地,待日后听从李峻的安排。
郭诵望着略有失望的卢堪,问道:“是何人在守大城呀?”
“石韬,石虎的第五子,是他在守城,兵力约有三万,城中的羯胡倒是不少,大概能有十几万人。”
卢堪身为赵国朝廷的中书监,自然清楚襄国城里的情况:“之前,城中还没有那么多的羯人,你们打过来后,好多人都躲进了城中,所以才一下子聚了十几万。”
“十几万?真是不少呀!”郭诵念叨了一句,转头望向谢艾:“十几万人,真要逼得太紧,倒有些麻烦。”
谢艾点头道:“没错,他们都是同族,也都知道城破必死,怀有决死之心就会想要拼命,对咱们破城后确实不利。”
十几万人并非是小数,真要是将那些羯人逼成了死士,会大大阻碍冀州这边战事的进程。
“郭将军,不如这样,咱们可以告知城里的羯胡,给他们三日的时间离开,让他们向北走,只要离开冀州,咱们就不予追杀。”
谢艾望着郭诵,继续道:“他们原本就是从北边迁徙过来的,如今给他们一条活路,那些人应该会动摇,有一个人走出城,就会有成百上千人离开襄国城。”
郭诵稍作思忖,点头赞同。
继而,他转头对江浚吩咐道:“你去告知围城的李瑰,让他向城里喊话,并且让出北门,不得追杀出城的人。”
说着,郭诵又叮嘱道:“让李瑰做好预防,别被出城的人骗了,一旦有人敢偷袭作乱,即刻全部杀死。”
有了活路,自然就没有了拼死的心,如果襄国城的十几万人想要活下去,他们就会逃离,而他们的逃离必然会遭到城内守军的阻止,甚至是杀戮。
如此一来,原本聚在一起的心就散了,十几万就会站在赵国军的对立面,襄国城极有可能不战而破。
想到此处,郭诵拍了一下谢艾的肩膀,笑着点了点头。
★★★
襄国城,观雀台。
起初,面对着围攻过来的大武军,赵国太尉石韬仅是有些慌乱,可当他得知守在永丰小城的汉军献城投降后,这种慌乱加剧了不少。
永丰城的失守并不能撼动大城的城防,可那里是粮仓,一城的谷梁就这样白送给了大武军,汉人的这种举动让石韬恨得想要剥了他们的皮。
另外,大城里聚集了太多的人,而城里的粮食又支撑不了几日,三五天倒是可以维持,可要是时间久了,没吃食的人就是一头饿狼,什么事情都会干出来的。
观雀台内,石韬喝了一口酒,又烦闷地将空酒盏扔到了桌面上。
“太尉,大事不好了。”
这时,一名武将快
步地走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适才,城外的敌军喊话,让城中的百姓速速从北门方向离开,只给三日的时间,属下并未在意,可...可谁知道...”
石韬瞥了一眼来人,不屑地问道:“到底怎么了?他们的一个喊话就给你吓成这样啦?城中都是咱们的族人,哪个会相信他们的鬼话?哪个又敢出城呀!”
当下,襄国城中大多数都是羯人,石韬不相信这些同族的人会反叛赵国,更不相信他们会听从大武军的诱引。
“太尉,末将最初也是这样想,可现在好多人都聚在了北门,他们想要出城,已经和守城的军卒们动手啦!”
武将的神情有些慌张,因为他所说的好多人真的是太多了,已经达到了数万人。
石韬皱眉,怒道:“他们是不活了吗?竟然相信汉人的话,还敢与军卒动手,给我杀,杀到他们都滚回家去。”
武将犹豫了一下,回道:“太尉,杀不完的,已经有几万人冲到北门啦!”
“什么?”石韬听到这句话,猛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望着武将。
他以为闹事的人顶多也就几十个,最多也就几百人,没有想到人数会如此多,多到超过了守军的兵力。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只有汉人最懦弱怕死,羯人永远都是强者,所以才会有悍勇的羯骑军,才会在中原之地占据半壁江山。
然而,听到数万族人想要逃出城,石韬震惊万分,同时也恼怒到了极点。
“命龙骧军冲散他们,给我杀,他们不配做羯人,给我全部杀光。”
石虎的脾性残暴,其子也多是如此。
此刻,石韬不在意城防的安危,也不在意那些与自己同族的羯人,他只想杀人。
为了宣泄自己心中的郁闷也好,为了阻拦城中之人的外逃也罢,此刻的他只想大开杀戒。
很快,杀戮在城北展开,而且随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这场杀戮变成了混战,虽然双方在战力上不对等,但彼此都杀红了眼,没有了同族的顾及,如同一群恶鬼般混战在了一起。
这时,除了北门外,襄国城的其他几座城门外响起了震动天地的轰鸣上,几十架青铜炮齐射,数十发炮弹皆是炸响在了各处的城墙上。
大武军的炮轰惊惧了守城的军卒,也扰乱了石韬的平乱,更是加剧了城中之人想要外逃的心。
因为,只有北门没有天雷之音,也只有北门的城墙安然无恙,城外的汉人在履行诺言,这是逃命的最后机会了。
终于,北门被强行开启,大量的羯人冲出了城门,即便有龙骧军骑的阻拦,他们依旧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快速地向北逃去了中丘县。
在这些逃亡的羯人中,有的人是寻常的百姓,有的则是羯人中的贵族,更有不少的守城军卒也趁乱脱去了盔甲,加入了外逃的队伍。
李瑰没有命人追杀,他只是冷眼地望着,命人时刻保持着警惕,那些人会先逃去中丘县,可他们不会停下来,会一直向北逃。
李瑰相信那些羯人不傻,不会觉得离开了襄国城就会平安无事,他们会远离中原,回到最初的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