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峻笑了笑,转头望向长安城的方位,说道:“人都是多面的,有时候看起来最真实的一面,或许才是最虚伪之处。我算计刘曜,而他也必然会算计我,大家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罢了。”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李峻仿佛自嘲般笑了笑。
随即,他转身望向李秀,轻声道:“当我是你郎君的时候,当我们在家中的时候,那才是最真实的我。只要出了家门,我就会戴上所有的面具,那时的我也最不真实。”
李秀听着李峻的话,默默地牵住了李峻的手,轻声道:“无论何时何地,我都知道你是我的二郎,也是我最值得依赖的二郎。”
★★★
粟邑城,石佗军大营。
因为粟邑城的规模较小,且又是一座土城,石佗并没有将全部兵马都聚集在城中,而是在城外挖壕筑垒,将大营建在了层层壕垒的保护中。
不过,他自己倒是住进了粟邑城,与他一起入城的还有一千八百名侍卫,以及近千名俘获的北羌女子。
从领兵进驻粟邑县后,石佗再没有追击逃亡的盆句除,并非是他不想追,而是他真的不敢追。
刘曜是何人,刘曜领兵的能耐有多大,石佗的心里最清楚。自己如今已经进入了雍州,已然成为了孤军深入,绝不可再冒进了。
因此,他当下要做的事情就是坚守在粟邑,等待后续兵马的到来。
等待是一种寂寞的过程,但石佗不会让自己寂寞。
成群的牛羊就在粟邑城中,吃喝不愁的情况下,石佗打发时间的乐趣便是女人,而恰好城中的女人也不缺。
县衙内,原本用在营帐的地毡正铺在堂中的地面上,身材魁梧的石佗斜躺着身子,一支酒囊握在右手中,略显醉意的眼睛紧盯着正在歌舞的羌女。
“呃...”石佗坐起了身子,打了一个酒嗝,冲着歌舞中的一名羌女招了一下手。
那名羌女见状,即刻停下了舞姿跪在石佗的身前,神情惊恐地望着石佗。
“脱...光了...跳...”
石佗有些言语不清地说了一句,随后将双手前伸,猛地撕碎了羌女的薄衣,狂笑地大声道:“全都...给老子脱光了跳...老子看着...用着也...方便...”
就在所有的羌女哆嗦地褪去衣物时,一名侍卫跑进正堂,高声地禀报:“将军,有人来攻营了。”
听到侍卫的话,石佗的酒劲顿时消了大半,急声问道:“来敌可是由刘曜亲自领兵?”
侍卫摇头道:“将军,领兵的人好像不是刘曜,而那些兵马也不是赵国军,他们说自己是西府军。”
“什么...什么他娘的西府军?”听到不是刘曜领兵来战,石佗提起的心放下了大半,只是他从未听说过什么西府军,不由地觉得气恼。
侍卫继续道:“大营里的人说,那些杀过来的军卒多数都是汉人,与刘曜手下的匈奴人不同。”
当下,石勒军中的兵将以羯人为主,其中也有些汉人与其他的胡人,但他们在身份与地位上都要远低于羯族人。
“妈的,刘曜的兵马是
打光了吗?”
石佗起身披上了皮甲,紧了紧索带,口中继续骂道:“他娘的,刘曜竟派一群汉人来攻我,这是看不起老子吗?”
说罢,石佗拎起长桌上的大刀,迈步走出县衙。
大营的瞭望台上,一身酒气的石佗望着营门外叫阵的索横,轻蔑地笑道:“还真他娘的是一群汉狗,今天老子索性就杀光他们。”
石佗所领的兵马多以羯人游骑为主,并不擅长攻城守营。
他之所以能将盆句除一路杀溃到雍州,主要是因为北羌人也是游牧民族,并没有坚固的城池可守,也同样不善于守城。
当下,索横在石佗的大营前叫骂了很久,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快喊哑了。
如今,索横在西府军中担任都尉一职,辅助太守刘沈镇守武都郡,并且兼顾着沓中一带的安防,手上也算是领了近万的兵马。
入了武威军后,索横发觉许多事情都与以往的雍州军不同。
无论是平日里的军卒操练,还是临战前的各项军事会议,以及上下级间的那种兄弟情义,都让他觉得很新奇,也尤为地喜欢这种氛围。
逐渐地,索横也改变了许多,彻底融入到了武威军中。
“都尉,咱们骂了半天,他们是不是不敢出来应战呀?”
一名军卒清了一下如同冒火的嗓子,将腰间的水囊递给了索横。
索横接过水囊,喝了一大口,吩咐道:“别大意,让兄弟们都做好准备,免得打咱们一个措施不及,那可就在军中丢人了。”
“都尉放心,兄弟们都小心着呢!”
军卒也喝了一口水,笑着继续道:“不过,怎么说也得丢一把脸,不然这些胡狗也不出来呀!”
索横紧盯着壕沟后营寨,笑道:“那算什么?只要能让他们杀出来,丢多大的脸都成。”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发现对面的大营中起了烟尘。
索横的浓眉一挑,笑道:“他娘的,总算是出来了,告诉弟兄们向后退,准备迎敌。”
此番叫阵,索横仅带了不到四千的兵力,其中有两千骑兵,一千五百名步卒。
当石佗率领五千羯骑冲出大营,想要对叫阵的来敌进行剿杀时,发现对方竟然先行后退了数里地,却也是列出了用作冲击的雁翅阵。
“这他娘的一群怂蛋,还没打呢,自己就先退了。”
石佗勒住了身下的战马,抬起马鞭指向前方,嘲讽道:“怂就怂吧,还非要装出一副能战的模样,这也便是汉人,一群窝囊废。”
说罢,石佗再次挥鞭催马,也再一次领兵向前冲杀了过去。
不成想,对方虽然摆出了雁翅阵,但在马蹄阵阵的情况下,竟然阵型不改地极速后撤,又一次退出了二里多地。
“这些匹贼,到底要做什么?”石佗的心中起了疑心,不由地勒紧了手中的马缰绳。
然而,就在他的战马刚刚站稳之际,索横的雁翅阵动了起来,这一次并非是向后撤,而是如同苍鹰掠空般冲着石佗军杀来。
由于一停一顿的缘故,羯骑军刚冲出大营时的那股杀气有所消退,精神上
也因为对方的懦弱而放松了不少,甚至有的羯骑军卒还在狂笑地咒骂。
可就是在强弱立显之时,弱者突然如同一柄挺直的利剑般杀了过来,反倒让石佗的五千羯骑军有了几分慌乱。
不过,石勒军中的羯骑是强兵,皆是跟随石勒东征西战的悍勇之人,石佗手下的五千羯骑军便是如此。
所以,在短暂的慌乱后,石佗领兵展开了反击。
他命人不断地攻击雁翅阵的两翼轻骑,企图冲破雁翅阵,将其分割零碎,而自己则领兵直接与索横的雁首进行对杀,用以挤压雁翅阵的阵型,使整个军阵在无力抵抗下分崩离析。
一番激烈的拼杀后,石佗所预想的情况终于出现,雁翅阵开始分解,也开始发生了败逃。
不过,石佗发现一个奇怪的情况。
以那个汉将为首的军骑向南逃走,应该是想逃回长安城,但那些手持长刀的步卒竟然没有跟在军骑的身后,而是选择向东逃去。
“或许是吓得没了脑子吧!”
石佗并不在意那些步卒,而是领兵追向了难逃的汉人军骑,他要杀光那些人,夺了那些战马,因为那些西凉马养真是不错,各个都是膘肥体壮。
富平县,位于频阳县西南。
此刻,赵国南阳王刘胤正领兵守在富平县的怀德城中。
刘胤所肩负的任务就是为入境的西府军提供军需粮草,并在危急时刻出兵增援李峻,同时也要对李峻所领的兵马进行监控,这也是刘曜临行时对他着重叮嘱的事情。
“你说什么?刚一交手就败了?”
县衙内,刘胤听着探马传回来的消息,震惊地问道:“那个李峻还在频阳城中吗?没有派兵增援吗?”
军卒摇头回道:“回大王,探马一路急行,并没有见到频阳有兵马派出,似乎都守在城中。”
刘胤皱眉道:“他要做什么?守在那座破城中有什么用?”
军卒依旧是摇了摇头,没敢回答刘胤的话。
“大王,是不是李将军另有计谋呀?”
侍中乔豫望着面色焦急的刘胤,轻声地继续道:“按照探马所说,李峻只是派出了少量的兵力攻打粟邑,他可是带了两万的大军,不会如此儿戏地与石佗对阵。”
对于李峻,侍中乔豫听说过一些传闻,而且他当年还曾亲眼见过李峻领兵围剿仇池杨氏一族。
李峻是个善军谋的人,否则又怎能掌控整个西南呢?
刘胤望着乔豫,点了点头,问道:“乔侍中,咱们的兵马是否该向北移至泥阳县呢?如此也能在有变之时即刻挡下石佗的羯骑兵。”
乔豫略作思忖,摇头道:“大王,属下觉得不可。”
望着刘胤迟疑的神色,乔豫解释道:“当下,咱们的兵马与高陆县,池阳县的守军形成了三处攻防之态,既能抵住石佗的进攻,也可防止西府军的妄动。若是将富平的兵马前移,势必要与其他两县拉开了距离,而且也和西府军所控的位置重叠,不是妥当之举呀!”
乔豫是赵国皇帝刘曜的心腹之臣,深得刘曜的信赖,他自然也要尽心地为赵国的安危所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