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国都城,平阳。
此刻,汉国金紫光禄大夫王延的府门前围了许多人,车骑将军靳明率兵把整座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靳准,你这鼠辈,使皇汉灭者,唯汝也。”
庭院内,王延指着大司空靳准的鼻子,继续破口大骂道:“吾死不足惜,吾必当诉汝于先帝,取汝等于地下!”
靳准轻蔑地一笑,故作无辜道:“我奉诏收汝,奈何污我乱国?”
中书监崔懿之见靳准竟然这般无耻,怒骂道:“靳准,你枭声镜形,谁人不知?今汝既食,他日人亦当食汝!”
这时,站在一旁的中常侍王沈冷言道:“靳公,您又何苦与两个死人多费口舌呢?不如早些杀了,咱们也好回宫复命。”
说罢,王沈厉声喝道:“奉天子诏,罪人王延、崔懿之,犯谋逆之罪,斩立决,诛杀三族。”
靳准点了一下头,对着王延和崔懿之冷笑道:“你们俩的话太多了,以后的时间长着呢!一起到地下去骂个痛快吧!”
当下,杀戮并非只是在金紫光禄大夫王延的府中,整座平阳城都在杀人。而那些被杀的人,皆是靳准想要获取皇权的绊脚石。
徽光殿内,半裸的汉国帝刘粲平躺在龙榻上。
皇太后靳月华骑坐在他的身上,仅披了一件薄若蝉丝的纱衣,玲珑的身姿透过纱衣若隐若现。
不及二八年岁的皇后靳氏亦是轻纱裹体,倚靠在刘粲的一侧。她那略显单薄的上身紧贴着刘粲的前胸,正将一枚乳白的荔枝衔到刘粲的口中。
此刻,身为皇帝的刘粲并不知晓皇宫外发生的事情,也懒得去管。
国都外,有皇叔刘曜和大将军石勒在领兵征伐,而国都内,则有大司马靳准在处理国中的大小事宜,这也便足够了。
自己有许多事情要做,就如这一龙二凤之欢,才是最快活的大事。
然而,就在刘粲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一个寒颤之际,殿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更有肆无忌惮的喝斥声响起,继而有几十名军卒冲进了大殿。
“啊...”
随着一声惊叫,皇太后靳月华停止了动作,与皇后靳氏一起用锦被挡住了裸露的身体。
“你们这些该死的人,谁让你们进来的?”
一时间,刘粲勃然大怒,抬手将身侧的果盘砸向了冲进来的军卒。
直到此刻,刘粲也没有发觉不妥之处,因为这种事情之前也有过。
有时候,近卫们不知晓殿内的喊声是否意味着皇帝有危险,有过一两次贸然闯入的情况。
对此,刘粲也只当是近卫们的忠心,多是大笑而已,并未加以责罚。
可是,当刘粲看到大司马靳准从近卫们的身后走出来时,心中有了狐疑,更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慌。
“你们两个穿好衣服,先给我滚出去。”
靳准并不在意汉国帝刘粲怒视的目光,只是冷冷地呵斥已然镇定的两个女儿。
刘粲拧眉望着靳准,厉声地问道:“靳准,你要
做什么?”
“哼... ”
靳准冷笑了一声,在殿内走了两步,厉声骂道:“刘粲,你威福任情,荒耽酒色,凶徒逆俦,淫酷屠戮,无复人理,天下怎会有你这等灭绝人伦的畜生?”
不等刘粲多说一句话,靳准夺过近卫手中的短刀,直接捅进了刘粲的腹中,继而又猛地抽出,一刀砍下了刘粲的脑袋。
随后,靳准手提着血淋淋的头颅,高声命道:“刘氏一族皆为狼心兽性之徒,给我杀光他们。”
陡然间,汉国京城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车骑将军靳明关闭了平阳城的城门,拘拿了刘氏的全部皇族,并将刘氏一族的几百口人拉于东市尽数斩杀,中山王刘曜的父母与正妻卜氏亦在其中。
随后,靳准掘开了光文帝刘渊和昭武帝刘聪的陵墓,在剁碎两具尸骸后,更是放火烧了两座帝陵及其刘氏的宗庙。
至此,同为匈奴人的靳氏灭掉了汉光文帝刘渊所创立的汉国,刘氏一族除了身在长安城的刘曜外,全部死在了汉国都城中。
当日,靳准便自称“汉天王”,置百官,行皇帝事。
★★★
梁州,南郑城。
紫竹台内,李峻拿着手中的军报,好笑地摇了摇头,对着周靖说道:“人家都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兵,我看这汉国倒是流水的皇帝呀!”
说着,李峻将密报放在书案上,继续笑道:“那个刘渊也是一个枭雄,处心积虑地打下了汉国的江山,这才几年呀!一族人都被杀光了,连个坟墓都没保住。”
周靖摇头笑道:“刘渊有文武长才,且能善听谏言,刘聪次之,而那个刘粲就更差了,不仅荒淫无道,还是个蠢人,若是让刘乂为帝的话,汉国恐怕还能久长些。”
李峻笑道:“世间的事情便是这样,结束后的假设从来没有什么用处。若是当年的武帝能传位给其他的儿子,又或是惠帝能保住太子司马遹,这天下也不会乱到如此呀!”
李峻思忖了一下,继续道:“那个靳准没什么本事,却是一个极佳的搅屎棍,刘曜与石勒之间的矛盾也全靠他了。如今,刘曜在赤壁称帝,虽是册封襄城的石勒为大将军,可那石勒又怎么会真心地服从呢?”
这时,军情司校尉范洛儿快步地走进了正堂。
“大将军,刚收到平阳传过来的密报,靳准被其堂弟靳明杀了。密报上说,靳明想要投降刘曜,并命人将传国玉玺送去了长安城。”
范洛儿将手中的密函递给李峻,口中继续道:“如今,石勒已经领兵攻陷了平阳城,也击退了刘曜派到平阳的兵马。石勒入城后,焚毁了平阳宫室,杀了靳氏一族。”
李峻一边看着手中的密报,一边点头问道:“石勒还在平阳吗?”
范洛儿摇头道:“走了,只是留下了部分的兵马占据平阳。另外,他还命人攻击了并州境内的北羌人,他自己则带兵回襄城了。”
李峻将密报递给周靖,口中说道:“石勒已经自称赵王了,这就是在与刘曜分庭抗礼,他
们很快就要狗咬狗了。”
“看来,这一切的事情都是有源头的。”
周靖笑着继续道:“为了能稳固中原腹地,石勒对祖逖做出了前所未有的忍让,竟然能让祖逖的兵力重新占据虎牢城,这就是为了筹集力量,好抽身对付刘曜呀!”
李峻点头道:“是呀!刘曜将兵马从武城山撤走,不也是向咱们表示最大的诚意嘛!他同样在为与石勒的一战做准备呀!”
三人正说着话,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骞韬与刘沈一同走了进来。
一进门,骞韬便笑着说道:“大将军,秦州那边的事情谈妥了。”
李峻起身迎过骞韬与刘沈,问道:“怎么说?他们愿意帮助咱们吗?”
骞韬接过周靖递来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水,笑道:“属下找到句渠知了,他的部众被游子远击溃后,一直带人躲在陇山中,如今得了咱们的援助,已经开始召集旧部了。”
句渠知是秦州境内氐人部落的首领,刘曜初攻秦州时,虽然收降了部分的羌氐部落,但句渠知却是不服,也一直率领族人进行反抗。
句渠知的势力最强时,响应号召的羌、氐、羯等族约三十多万人,声势浩大。关中也因此大乱,州郡的城门连白天都不敢开启。
后来,刘曜接受游子远的建议,下诏大赦。
由此,诸多的族群纷纷归降,唯有句姓宗族五千余户依旧反抗,游子远领兵击溃了句渠知的兵马,剿杀了句姓宗族。
李峻点了点头,问道:“骞韬,你觉得句渠知的为人如何?”
在问话的同时,李峻将目光望向了一旁的刘沈,见刘沈轻轻地摇了摇头,李峻也便明白了刘沈的意思。
“这个... ”
骞韬犹豫了一下,迟疑道:“大将军,我与句渠知的交往不深,只是过去在押运货物的时候打过交道,他为人看起来挺仗义的,却也是心机不小。”
李峻笑了笑,点头道:“眼下,这些还不重要,只要他能帮着咱们拢住秦州境内的羌氐,就算再有心机也是以后的事情。”
对于雍秦境内的胡夷,李峻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意,却也并非尽是好感。
那些人多以部族为基础,占山划地,自立为王,根本不听从府衙的命令。
不在自己的治下则罢,可若是收复了雍秦二州,李峻绝不允许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日后,那些羌、氐以及羯人若能就此改变,听从西府的政令,李峻可以赋予他们同等的待遇。
可若是依旧冥顽不灵,李峻不介意杀一儆百,甚至会杀光领头之人的族群。
“道真兄,雍州那边的情况如何?”李峻问向刘沈。
之前,李峻将骞韬从宁州调回,命其与刘沈一同负责汉中以西的武都、阴平与梓潼三郡,并让二人在秦雍招纳人手以及寻找可同盟之人。
骞韬负责与秦州的羌氐接洽,而刘沈则在暗中和雍州的汉人保持联络,不仅召集了以往雍州军的旧部,而且还与长安城中的汉人官员达成了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