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裴璎正了正身子,执礼道:“大将军言过了,这本就是锦署应尽的职责,也是织娘们对军中将士的一份心意。”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李峻笑着拍了一下手,对着众人道:“锦署的织娘为民,武威军的将士们为军,只要咱们军民一心,这天下还有谁敢与咱们西府为敌?”
“另外,既然设立了西南署府,梁州锦署也该换一下名字。”
李峻望着妻子,笑着继续道:“今后,裴署令的职责可不仅是梁州一地,四州织造的管理都应该在你的掌辖中,你的衙门也该称为西府锦署,只是要让裴署令多辛劳了。”
听着夫君的新任命,又看到众人投来了赞许的目光,裴璎谦虚地笑了笑,却也是将身子愈发地挺直了几分。
“度支衙门,织娘们做如此多的军服也是辛苦,我觉得她们的工钱可以酌情再提高一些。”
李峻望着度支都尉裴松华,继续道:“另外,向各州通知下去,今年不仅要免除织娘的税赋,还要及时发放工钱,不准有任何的克扣,西府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女人也是家中的顶梁柱。”
如今,西府库中的钱粮盈余巨大。
官商所赚取的钱财远远大于每年的赋税,完全承担了各州的开支用度,而且经过有序管理的农耕则让各州都有了充足的粮食,即便是再贫瘠的村寨,也极少有饿死人的情况出现。
故此,李峻有胆气说出减免赋税的话,西府也有这份财力来支持李峻做出惠民的政策。
裴璎闻言,兴奋地赶忙施礼道:“大将军,您的安排一定会让织娘们高兴万分的,属下也替所有的织娘谢过大将军的恩德。”
李峻笑着摇头道:“裴署令,这不是我的恩德,是你所辖的织娘们凭本事挣来的,就算是她们要感激的话,也应该感激你这位主官为她们所付出的辛劳与关怀。”
鲁胜亦是点头笑道:“世回说得没错,织娘也好,农户也罢,他们都是最底层的百姓,也都是在凭着辛劳挣些钱财,而他们的这份辛劳正是咱们立势的根本,所以说他们无须感恩,这些都是他们应得的,可署令也真的为她们的生计操心了不少呀!她们也真的要感激裴署令的。”
其实,应得两字说起来简单,可鲁胜也知晓这两个字做起来真的很难。
应得之上便是公平,没有公平就不会有应得二字,可这世道中哪里有公平可言呢?
李峻所作的这一切,都是在尽可能地靠近公平,想要把官心偏向百姓多一些,这已经就很难得了,这也正是鲁胜最欣赏李峻的地方。
之后,李峻又与众人商谈了诸多的事项,随后大家也便散去,返回各自的府衙处理应作的事情。
骞韬与郭诵没有离开,因为还有些事情要商议,李峻将二人留了下来。
“骞韬,这此把你调回来,我是想让你掌辖武都、阴平以及梓潼三郡的军务。”
李峻走到骞韬的身侧坐了下来,笑着继续道:“之前,这一块是郭方
来负责,如今他管了益州的军事,不能再兼顾梁州这边,所以必须要把你从宁州调回来。”
不等骞韬开口,李峻继续笑道:“你辅助李钊平定了宁州,本应该在宁州过些安闲的日子,可不行呀,咱们必须是个劳碌的命呀!”
骞韬笑着拱手道:“大将军,您可说错了,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在宁州过什么安闲的日子,不怕您责怪,骞韬时时都想能快些返回梁州,跟在大将军的身边,能跟弟兄们常在一起。”
郭诵拍了一下骞韬的肩膀,笑道:“以后,你就和刘道真一起负责梁州北的事情,咱们当下的军事重点放在西北之地,你和刘沈本就熟悉那里的情况,搭档起来也方便。”
李峻点头道:“是的,郭诵说得没错,咱们当下先要应对秦雍二州,刘曜如今在那里的兵马不弱,我们必须要时刻保持警惕。”
当下,西府军占据了整个西南之地。
不过,这些州郡原本是成国的势力范围,又因距离中原的军事要地较远。因此,李峻的一系列动作并没有引起汉国的过多在意,或者说也是因为这些州郡都是汉国军鞭长莫及之所在。
如今,汉国中山王刘曜在雍州站住了脚,他的马鞭可以伸过来了,也有了伸手的能力,这不得不让李峻重新审视时局,也不得不将以往韬光养晦的策略有所改变。
骞韬望着李峻,问道:“大将军,您是想现在就攻打秦雍二州吗?”
李峻摇了摇头,起身来到书案后的舆图前看了看,转身再次摇头道:“眼下还不行,刘曜现在的势头正盛,他笼络了秦州境内的大批羌氐部族,说是二十几万的兵力。”
李峻笑了笑,继续道:“倒没有那么多,十几万应该是有了。”
“不过,长安城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说不少的羌氐人也并非是真心跟着汉国军,有些部族也是处于胁迫之下的无奈之举。”
李峻望着骞韬,缓声道:“所以,我想让你凭借同族以及西府军的身份去联络他们,能拉过来最好,不成的话也能起到一个分化的作用。”
骞韬是羌人,他的这一族原本就是从陇西之地逃入仇池山避难,与秦州那边的羌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李峻正是要利用骞韬的这一特殊身份与秦州境的羌人建立联系,同时也要凭借刘沈在雍州曾有的威望,从局部瓦解刘曜拼凑起来的兵力。
“至于什么时候打?”李峻将目光重新望向了身后的舆图,长吁了一口气,苦笑道:“我想也应该快了,而且洛阳城那边也要支撑不住了。
对于成都王司马颖的事情,刚从宁州返回的骞韬知晓的并不多,见他疑惑的神情,郭诵亦是苦笑道:“石勒已经全面围攻洛阳,司马颖的兵马全部退进了洛阳城,之前有求援的书信送过来。”
骞韬点了点头,不解问道:“他为何不向江东求援?王敦不就在江州一带吗?如此紧急之刻,为何要舍近求远呢?”
“哎呀,舍近求远... ”李峻走到骞韬的身侧,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摇头道:“近的人
也不去救呀!他能怎么办?也只能向咱们求援了呗!”
骞韬气恼地骂道:“那群人也真是他娘的蠢蛋,若是没有司马颖在那里挡着,石勒早就领兵南下了,还他娘的做狗屁天子。”
李峻笑了笑,无奈地摇头道:“没办法,我已经让王瑚与穆君逸赶去增援,却也只能是打个外围,如真要硬拼下去,他们二人所带的两万兵马是拼不过的。”
郭诵叹了一口气,点头道:“是呀,王瑚他们的两万兵马怎么可能打退石勒的二十万大军呢?可若是动了大兵力入中原,刘曜必然会杀过来,咱们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李峻略做思忖,对郭诵吩咐道:“让人告知王瑚,如是不敌后退,不可留守豫州,祖逖的兵马已经占据了豫州,若是都退进豫州则会造成分兵而治,让王瑚与穆君逸退守襄阳城。”
“好,我知道了,我即刻便命人前往颍川郡。”郭诵点了点头,借着李峻的书案写了一份信函,并命人行快舟加急送了出去。
又做了一些安排后,李峻起身笑道:“好啦,你们也先去忙吧,我答应孩子们要到城外去玩一玩,今天不能再推后啦,否则就成了言而无信的爹爹喽!”
郭诵笑道:“二郎,也就你最娇惯孩子,你见哪个大将军会天天守着三个娃娃的。”
李峻白了郭诵一眼,撇嘴道:“你也别说我,等你有了孩子,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娇惯的。”
骞韬听着二人的斗嘴,笑着摇了摇头。
他的儿女出生早,要比李峻的三个孩子大上许多,皆是到了舞勺之年,自然也就没有了整日陪伴一说。
三人一边闲聊着,说笑地离开了府衙。
旱山,位于汉中府城西南六十五里,是米仓山在汉中境内的主峰之所在。旱山的高度虽然与其他的名山大川无法相比,但其名望却不输于任何山川,早在西周时期,旱山便成为了西周王室的祭祀之所。
《诗经·大雅·旱麓》中所提到的“鸢飞戾天,鱼跃于渊”便是指旱山之地。
时节正值入夏,旱山的几处山坳中,大量的芸薹盛开着黄灿灿的花朵,与山岭间青黑的矮松,以及正在播种的冬水田,一起组成了一幅明媚艳丽的画面。
山顶之上,悠悠的白云驻足,衬出了蓝天的高远。
山腰间,青松翠柏随着煦暖的夏风摇晃着绿枝,不仅显出了旱山的壮美辽阔,也让观赏之人的眼中有了一丝的清凉。
山脚下,农家篱笆外飘来果香,屋顶上则有袅袅的炊烟升起,多彩的野菊花在房舍周围肆意地开放,使得每一处的农家都住在了花团锦簇中。
带着小孩子,登山观景必然是不方便的。
故此,李峻也只能在山脚下停住了车马,一家人欢笑地进入了这幅悠然的山水画中。
“爹爹,我可以去采摘那些漂亮的小花吗?”
一身白底碎花小衫的婉儿牵着父亲的手,来到一户农家的篱笆墙外时,小丫头见到周围的野菊花,欢喜地想要采上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