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峻承诺的同盟之事,并非是为了羊献容。
这件事情早就经过大家的商讨,也一直在寻找适当的机会。羊献容的到来恰好成全了这件事,她也只是一个得力的传声之人而已。
同盟,并非是要帮助刘曜,只是能让他能够分身对付石勒,起到一个两虎相争的效果,同时也能缓解一下成都王司马颖的压力,从而让三方力量彻底搅在中原腹地,相互间消磨掉各自的实力。
李峻觉得有这样想法的也不止是自己,躲在扬州的琅琊王司马睿又何尝不做如此想呢?
当下,西南之地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要在交州用兵,要向荆州渗透力量,更要为以后一举夺下西北做足准备,这都需要时间。
李峻就是想要利用汉国的内乱,来为武威军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看来,羊献容对刘曜的感情也经不起考验啊!”返身而回的路上,李峻想着刚才的事情,嘴里感慨地嘟囔着。
此刻,郭诵等人早已离开,各自去准备交州的战事。
李峻来到三夫人李秀的住处,想要和李秀说一下抽调南夷军的事情,可转了一圈,也没寻到人,想来也是到老太太那里嬉笑去了。
李峻自己打了一盆水,洗了洗脸,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他又仔细地看了看,虽然谈不上有潘安之貌,但要说英武之气还是有几分。
“唉,这该死的相貌呀!还有这无人可敌的气质呀!怎么就那么招人喜欢呢!”李峻自我感慨了一番,又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略有些乱的发际。
突然,一双手从身后搂住了李峻,李秀那银铃般的笑声也从身后传了过来。
“憨包呀!你怎么这么自恋呢?就没有哪个领兵的将军似你这般地夸自己。”李秀紧紧地搂住李峻的腰,将整个身子都贴在了李峻的后背上,不停地笑着。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有注意你?”李峻转过身,捧住李秀的脸。
李秀没有作答,而是仔细地打量着李峻的脸,随后点了点头,笑着夸赞道:“我郎君这该死的相貌,就是这么迷人。”
说着,李秀轻踮起脚尖,吻在了李峻的唇上。
有因就一定有果。
之前,李峻多少还是被某种韵味带起了男性的本能,此刻再被李秀如此地诱惑,早已压不住心头的那团火。
野花勿采,家花常开。
此刻,虽未到挑灯落帐之时,但床笫之欢,亦是不得掩焉。
★★★
雍州,长安城。
当下,因为汉国中山王刘曜占据了长安城,这座饱经战火,几近成为废墟的的城池得到了修缮,虽说远远达不到汉长安的恢弘,但修缮下的长安城终归要比之前有所改变,城中的百姓也多了不少。
西安门,中山王刘曜站在城门外,望着缓缓而来的武威轻骑军,不免在心中有了几分感慨。
刘曜的军中也有骑兵,在两军对阵中,那些骑兵也是如同利剑般冲锋陷阵,气势如虹。
然而,自己的骑兵若是与眼前这五百轻骑军相比,且不论战力如何,仅从人与战马的装备来看,自己
的那些骑兵寒酸得如同乞丐一般。
刘曜一直都听说西南在李峻的治理下钱粮充裕,如今看来确实不假,仅是养活这五百轻骑军就要花费不少,何况武威军的军骑又岂止这五百人。
“世回,你我终于再次相见了。”刘曜冲着来至近前的李峻拱了拱手,笑着说道。
李峻上前一步,拱手道:“永明兄,大家虽是各为其主,但英雄识英雄,你我终有化干戈为玉帛之日,也必当会有此刻的一笑泯恩仇呀!”
“哈哈...”刘曜大笑了起来,口中重复道:“好一句一笑泯恩仇,但凭此言,我刘曜认你李世回为当今之英豪。”
李峻此番前来长安城,除了十几名随从外,仅带了五百轻骑军。
虽说武威军善战,但长安城的驻军多达万人,雍州境内的汉国军也有五六万之多,即便五百轻骑军再悍勇,在如此巨大的兵力中极难幸存,也根本谈不上起到守护李峻的作用。
刘曜知道李峻的这种做法并非是对汉国军的蔑视,也不是李峻本人狂妄到了极致,他只是在表达一种诚意,想要用这种诚意来达成同盟。
另外,刘曜清楚梁州境内也并非没有准备。
李峻离开梁州后,大量的武威军就集结在骆谷道与子午道内,如果李峻在长安城中有半点闪失,那数万的武威军精锐就会如同猛兽一般杀过来,会将整个长安城撕成碎片。
“永明兄,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
李峻听到刘曜如此说,玩笑道:“我一直都觉得兄长的才能堪比魏武,乃当今治世第一人,可兄长也仅凭一句话才瞧出李峻的能耐,看来我兄还是不把李峻放在心上呀!”
李这番话看似是玩笑之言,但在刘曜听来倒有几分告诫的意味。
刘曜先是一怔,大笑道:“是为兄失言了,世回亦是治世能人,我怎会不知呢?只是我求贤不得,心急呀!走,随我入城。”
说罢,刘曜笑着拉住李峻的手,一同坐上马车进入了长安城。
世间本就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事情,只是双方为了各自的利益而达成的妥协,这种妥协并不牢固,随时都会因为利益的重合而再次刀兵相见。
当下,李峻与刘曜的利益尚未到达重合点,在各有所需的情况下,双方达成了同盟,迅速建立了如同兄弟般的情谊。但二人都知晓这份情谊的真假,各自的心中都藏有戒备。
不过,既然已经成为了盟友,表面上的功夫势必要做到圆满。
“世回呀,你我此番修好,我夫人当为首功。”
夜宴上,刘曜端起酒盏敬向李峻,转头笑望了一眼身侧的羊献容,继续道:“看来,世回必定与我夫人交情匪浅,否则也不会一口答应下来,更不会亲自前来呀!”
其实,刘曜能猜出李峻想要同盟的真实原因,也明白羊献容只是恰好促成了这件事,他只是好奇羊献容与李峻之间到底是个怎样的关系。
李峻举起酒盏,笑道:“永明兄,既然你说起这事,我还真要敬王妃一盏酒,以答谢王妃当年的恩情。”
在这夜宴之上,羊献容是中山王刘曜的王妃,李
峻如此称呼羊献容,是要给足她脸面,以显示自己对羊献容的敬重之心。
“哦...?我夫人曾对你有恩?”刘曜笑了笑,问了一句。
李峻点了点头,便把当年在洛阳城中受难的事情说了一些,继而又感慨道:“当年,若没有王妃的爱才之心,我也活不到现在,若不是王妃与那个丫鬟的守口如瓶,我也早就死在那个小巷子里了。”
当年的那件事,羊献容的确对天子司马衷隐瞒了李峻的藏身之所,可要说有多大的救命之恩,却也是谈不上。
李峻之所以如此说,只是要让刘曜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免得他在这方面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于己于人都不好。
“王妃,你一女子尚且知晓为社稷爱惜人才,可那个身为天子的司马衷偏偏竟不懂得,也难怪晋廷会消亡到此。”刘曜点了点头,对羊献容笑着继续道:“既然世回要谢恩,你也该领下这份情,与他同饮一盏酒才对。”
羊献容笑着应了一声,端起酒盏遥空敬向李峻,笑道:“李大将军,当年之事已成过往,而那点事情也无须感恩,只望李大将军今后能与吾夫相交莫逆,助我大王救苍生于苦难之中。”
李峻并未应答,只是起身恭敬地向羊献容施礼,随后饮下了盏中酒。刘曜则赞许地望着羊献容,也将手中酒盏举起,一同将酒水饮尽。
其实,如此的夜宴也只能是喝些酒,看些歌舞,说笑一番而已,谁也不会说出各自未来的打算,就连眼前的计划都不愿谈及。
故此,酒过三巡后,李峻的神情上有了醉意,靠在凭几的身子有些不稳,头也不住地摇晃。
刘曜见状,笑着摇了摇头,吩咐道:“来人,快送李将军回房休息吧。”说着,他又转头对羊献容笑道:“真没想到,李世回的酒量竟然会如此不济。”
刘曜善饮,每日都是酒不离身,也常常会酩酊大醉。
“是呀,妾身也没想到他的酒量会如此,那就快让他去休息吧,妾身陪着大王再饮几盏。”
羊献容微笑地回应着刘曜的话,又命人安排好李峻下榻之处的用具,随后将自己与刘曜的酒盏斟满,敬向了刘曜。
其实,羊献容知晓李峻的酒量,也知道李峻只是在装醉而已。
当年,在洛阳城东阳门外的军营中,李峻曾与长沙王司马乂等一干将士痛饮了一夜,也未曾听闻李峻醉过。
那一夜,李峻放声高歌,长沙王司马乂与众将士们擂鼓助兴,那种豪迈与激情曾在城中广为流传。
至今,羊献容还记得李峻所吟唱的那首《将进酒》。
“将进酒,杯莫停。”
“五花马,千金裘呦!”
“呼儿将出...换...美酒。”
羊献容掩面饮酒之时,透过衣袖望向离开的李峻,心中不由地升起了一丝苦涩。
“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是呀!吟唱之人依旧在,可听歌之人早已作古,世回的歌只会唱给自己的人听,酒也只会与自己的人痛饮。
此间皆是外人,他又怎么会在此贪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