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春秋时期,郑国称之为留邑,后归陈国所有,取名为陈留。
陈留的地理位置很特殊,位于大河以南,洛阳以东,距离太行山脉也不远。
就军事要冲而言,若能掌控陈留,东北可去兖州诸郡,东南亦可去江淮诸郡。
秦末刘邦与项羽争天下时,高阳郦食其就曾对刘邦说过:“陈留虽小,却是天下要冲,四通五达之地。”
陈午,原为陈留郡内史,后因兖州被汉国石勒所占据,率众入冀州投奔了乞活军。
司马腾被杀后,陈午领部分乞活军转战于兖州,后退守至陈留郡。
当下,因为成都王司马颖的领兵回归,中原不少的抵抗之人纷纷向司州一带靠近,希望能依附于司马颖,组成更大的力量来抵抗汉国军的剿杀。
陈午见到司马英槿时,也是深感意外,没有想到年纪不大的少女竟能在这场战乱中活了下来。
“公主,成都王如今在洛阳城中,你是否要回洛阳?”
军账中,将军陈午以朝礼见过了司马英槿,并提出了建议。
毕竟,成都王司马颖是清河公主的叔父,他们是一家人,理应将失散的公主送回洛阳城。
司马英槿笑了笑,却也是摇了摇头。
洛阳城已成废墟,更是一个苦难的起源,自己已经不再是那里的公主,还回去做什么呢?
“长余,我听说羊皇后在... ”
陈午的话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道:“若是要送过去,想想办法还是可以的。”
或许,清河公主与叔父司马颖的关系并不融洽,但母女关系应该是好的,送到母亲的身边也在情理当中,况且羊献容如今的处境也算不错,应该能护住自己的女儿。
刘离没有作答,只是将目光望向司马英槿,以示听从公主的意见,可内心却有着不赞同。
“陈将军,清河多谢将军的用心。”
司马英槿对陈午略一颔首,继续道:“如今,山河破碎,朝廷分崩离析,百姓尽在苦难之中,清河虽是女子,却也是皇室中人,理应为朝廷收复疆土、平定叛乱而出力,又怎能苟活在一隅呢?”
少女转头望向神情紧张的刘离,笑了笑,说道:“我哪里都不会去,我要留在军中,要与刘将军一起返回荥阳郡,我们要在那里聚集兵马,与大家一起平叛匈奴军。”
之前,刘离曾小心地对司马英槿透露过羊献容的情况,少女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或许,母亲的做法为世人所不齿,可母亲做错了吗?
司马英槿觉得母亲没有错。
在这个乱世中,无论之前的身份如何显贵,落魄后便会猪狗不如,哪怕你曾是九五至尊的天子,亦是如此。
活着,是一个人最基本的渴望。
经历了三年的磨难,同为女人的司马英槿理解母亲没有做错,也觉得母亲没有背叛任何人,女人也应该有活下去的渴望。
听到司马英槿如此说,陈午赞许地点头道:“既然公主能有如此雄心,我等也必当辅助公主,祖豫州如今在荥阳的虎牢城,你们入荥阳城后也可
与他联合。”
祖豫州,即为原司州主簿祖逖。
东海王府的裴王妃获救后,李峻命人将她送到了建邺,得到了琅玡王司马睿的厚待。
在裴王妃的支持下,祖逖被琅玡王司马睿任命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命其筹兵北伐。祖逖在招募军卒三千后,领兵进入谯城,与据守在谯郡蒙城的荀晞合兵一处,加入了成都王司马颖的北伐大军。
成都王司马颖夺取司州后,命祖逖镇守荥阳郡,而苟晞则领兵随司马颖一同镇守洛阳。
听陈午如此说,刘离点头道:“陈将军,我们入荥阳后不会进入荥阳城,在下只是想据守在广武山处,如此也能同祖豫州形成相守之势。”
当下,荥阳城内已经是人去城空,与其守一座空城,不如占据广武山,如此还能有更多的回旋之地,这也是李峻与郭诵多次向刘离强调的事情。
司马英槿不懂用兵之道,只是觉得据城而守才能有更大的依仗。
不过,少女的疑惑并没有在陈午的面前表露出来,而是在陈午离开后才向刘离问起。
“长余,咱们为何不领兵进驻荥阳城?毕竟有坚固的城防,等到匈奴兵来袭之时,也能好守一些。”
当下,司马英槿对刘离的称呼有所改变,也习惯了这样的称呼。
刘离笑道:“公主,咱们没有足够的兵力来守荥阳城,也没有必要守一座空城,如果非要强行守城的话,一旦被围会很难脱身。”
“另外,广武山那边一直都有人在看守,也有咱们需要的东西。”刘离故作神秘地抖了一下眉头,继续道:“近来,大将军让人送了不少军械和粮食藏在山中,够咱们支撑一段时间了。”
自从找到了清河公主,刘离的心病消失了,性情也有所恢复,有了几分以往的少年模样。
“李峻,你是说李世回吗?”
司马英槿恍然大悟,却是绷着脸说道:“李世回身为朝廷的大将军,中原战乱,天子受难,他竟然置若罔闻,躲在梁州独享快活,真是个不忠之臣。”
司马英槿历经苦难,身上虽有皇族的气度,但在言谈举止上早就不愿显露出公主的威严。
然而,不知为何,心情逐渐好转的少女总想在刘离的面前显露一番,或许是之前的习惯,又或许自己已经将刘离当作了最亲近的人。
“那个...公主,您也不能这样说大将军。”
刘离尴尬地挠了挠额头,苦笑道:“大将军一直在平叛西南,已经收复了宁州和益州,大成国也被大将军给灭了,如今正应对雍州的匈奴军呢!”
近段时间,刘离常常谈及李峻率领武威军在西南的用兵之事,他是通过十三行所传递的书信知晓了这些事情,在心有向往的同时,刘离也为武威军的壮大而感到高兴。
司马英槿虽不懂军谋之事,却也明白有些事情在期望与现实之间会有很大的差距。
武威军镇守梁州,平叛宁州,收复益州,为中原的逃亡之人提供了安身之地,这些都是大事,也是极难做好的事情。司马家的偌大江山尽毁,绝非是一个人能够力挽狂澜,更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收
复失地,重振朝纲。
武威军是一支强军,但在兵力上还是远逊色于汉国军,应该给李峻时间,让他筹集更多的兵马才能重返中原,荡平那些残暴的野兽。
司马英槿知晓这其中的不易,刚才的话也仅是与刘离的玩笑之言而已。
见刘离急于争辩却又小心翼翼的的模样,少女抿嘴笑道:“刘长余,你与我说清楚,你到底是忠于本公主?还是忠心李世回?免得日后李世回命你入蜀,留我一个人在中原也好有个准备。”
刘离闻言,脸色涨红道:“公主,这...这不能相提并论的,反正...我不会离开公主,就算大将军命我领兵去西南,我也要带着公主一起走。”
“那...我要是决意不走呢?”司马英槿靠近刘离,盯着他的双眼,故意地激将地问道。
刘离怔怔地望着司马英槿,片刻后才缓声道:“若是武威军有难,我会让人领兵赶去西南增援,刘离一人陪在公主的身边。”
“哼...就知道你会如此。”司马英槿先是故作气恼地说了一句。
继而,少女却是笑了起来,踮脚在刘离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说道:“我为什么要阻拦你呢?我会和你一起前往蜀地,别想再丢下我。”
刘离摸着被弹过的额头,故作委屈道:“公主,您不能总是欺负我的,否则再有事情,我可不背你了。”
司马英槿闻言,偏头皱眉地望着刘离,突然在刘离的额头上用力地弹了一下,笑道:“你还敢提这件事情,那次还没有罚你呢!”
说罢,少女望着呲牙咧嘴的刘离,大笑了起来。
★★★
荥阳郡,广武山。
如今,广武山与以前有了大不同。
之前,郭诵在诱杀汉国刘畅军时挖开了大河的岸堤,河水灌进了鸿沟,使得整个鸿沟重新变成了河道,汹涌的河水再次将东西两山分隔开来。
正因如此,原本通过鸿沟进入广武山的路被河水淹没,其他的山路则因山体陡峭而难行,若想进入两侧山顶的双堡,也只能先泛舟进入鸿沟,然后再停靠于一侧的山体,沿着山路登上双堡。
当刘离与司马英槿领兵来至广武山的脚下时,几艘运粮的大船早已等在了河道中。
“小离,我在这里等了快有半月了,你总算是到了。”
大船上,裴松明望着登船的刘离,上下大量一番后,在刘离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刘离扶住裴松明的手臂,亦是笑道:“裴二哥,我在路上遇到了汉国军,耽搁了几日,不然早就过来了。”
说着,刘离退后了一步,站在司马英槿的身侧,笑着介绍道:“公主,这位是梁州府的官员,裴松明裴校尉。”
不等刘离再做介绍,裴松明吃惊地望着司马英槿,随后躬身执礼道:“卑职裴松明拜见清河公主,可算是找到您了。”
见礼过后,裴松明感慨地继续道:“这些年,刘离为了找公主,几乎寻遍了中原之地,我家大将军也为了找您,从梁州府派出了大量的军探在这边,只为了能打探到您的下落,如今找到了,大家可算是放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