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翼原,武威军大营。
中军大帐内,黎天行拱手复命:“大将军,今日共发射三枚爆破弹,四枚实心弹,无一哑火,武威炮已经移回前军库营。”
这些炮弹的种类名称都是李峻定下的,操作上的一些注意事项,李峻也定下了严格的规章制度。
李峻点头笑道:“效果不错,威力也够用了,给你记个大功。”说着,他又对众人笑道:“我估计呀!那个刁默应该是吓得不知所措了。”
除了荥阳的几个核心成员外,并没有人知晓武威青铜炮的出现。李澈、张景等人亦是第一次见到武威炮的威力,直到现在还处于震惊不已的状态。
梁志依旧是满脸惊诧道:“乖乖,这玩意真是堪比天雷呀!那刁默何止会不知所措,我估计都会吓得尿裤子里。”
张景亦是点头道:“是呀,有了这等火器,一个小小的潼关哪里会挡得下武威军?大将军,咱们何不就势冲进去夺了潼关?”
周靖明白李峻的意图,笑道:“张督护莫急,他们当下虽然惊惧,却也会拼命,待到他们连拼命的心都吓没了,咱们也就可以不费力地夺下潼关城了。”
张景似作明了地点了点头,却依旧迟疑地问道:“他们会弃关逃走吗?”
周靖也有些不确定,摇头道:“不好说,如果南军的祁弘围上来,估计他们会败逃。”
“也不用等那么久。”
李峻笑了笑,解释道:“当下,潼关在他们心里已经不是牢不可破的险关了,只要咱们再轰几次,做一次佯攻,他们也就差不多该逃了。”
“或许,他们说不定还会出来送死呢!
说着,李峻站起身,对众人道:“走,到前军大营看看,也该与刁默说上几句话了。”
大军征伐并不会聚于一处,多是分属行军。
武威军亦是如此,李峻将行军部署分为三个部分。
王瑚所领的六千兵马为前军,驻扎在风翼原下,临近潼关城。
江霸所领的五千兵马为后军,军营设在风翼原东南的五里处,用以保障粮道的畅通。
剩下的人则跟随李峻为中军,帅帐就在风翼原。
黎天行的火器营虽是独立成军,却也是跟在王瑚的前军中,由王瑚来保障三门武威炮的安全。
今日,因为武威炮的使用,王瑚也将前军大营向前移了一里地,拉进了与潼关的距离。
此刻,已过了正午的时分,火热的太阳晒得人脸发烫。这样的天气已经持续了一段日子,李峻觉得很反常,觉得西境也将会与中原一样出现旱灾。
当下,潼关的城门楼已经完全坍塌,变成了废墟堆在了那里,阻碍了马道的南北通行。破碎的城门也没来得及修缮,仅是胡乱地堆些木石堵住了大门。
眼下的潼关看起来很奇怪,这等破损的模样,好似一座无人值守的废弃城关。
“哎呀,可别真给轰塌了,那就太可惜了。”李峻在骑马前行中,转头叮嘱着身后的黎天行。
潼关是军事要地,以后这里还需要有人值守,若要是塌了重建,反倒是得不偿失了。
王瑚笑道:“二郎啊,你这可真是挺难为黎兄弟了,轰正了怕给打塌了,往里轰吧,又怕给里面的山石打崩了,这尺度不好掌控呀!”
李峻想想也是个问题,索性道:“就轰城关墙吧,塌了再建,可别往里面打了,真把山石轰塌堵了路,咱们就无法行军了。”
临近潼关城下,王瑚策马前行了一段距离,高声道:“喂,城墙上的人,去告知阳平太守刁默,我家武威大将军要与他说话,让他赶紧滚出来。”
片刻后,刁默出现在了城墙的箭垛处,高声问道:“李峻,你我各为其
主,并无相商的余地,你有何话便讲,若要攻打,本将军也会奉陪到底。”
李峻提缰催马,抬头上望,淡然地回道:“刁默,你说的没错,我与你本就无话可谈,只是来亲口告知你一声,我会下令连轰你两日,直至城墙崩塌。”
刁默刚刚见识了轰天雷的威力,当下听李峻如此说,心中不禁惊骇。
李峻抬眼望着箭垛处的刁默,一抖手中的缰绳,身下的战马侧向踱了两步。
李峻的口中继续道:“刁默,我给你两日的时间离开,否则,三万武威军便会冲入潼关杀光你们,无论妇孺老弱,一个不留。”
说罢,李峻拨转马头,策马返回了前军大营。
城墙上,刁默望着离去的李峻,两道浓眉几乎拧到一起。他并非是因为愤恨,实则是心中的忧虑到了极限。
刁默清楚李峻并非是在夸口,更不是在恐吓,那些话应该是真的,武威军也能做到那般狠绝。
然而,自己往哪里离开?
退无可退呀!
想到此等绝境,刁默不由地心下一横。
他转身对副将彭随道:“彭府君,他们所倚仗的不过是那三架轰天雷,若是没有了那东西,莫说是三万兵马,就是十万人也过不了咱们这潼关。”
彭随听刁默如此说,猜出了几分意图,迟疑道:“将军,你是想出关袭营,毁了那轰天雷?”
刁默紧咬牙关地点了点头。
继而,他又无奈地说道:“别无他法了,你我兄弟若守不住潼关,就算有其他打算,那司马越也不会放过咱们,不如搏一把了。”
临阵倒戈的人便是大奸。
谁都不会相信这样的人,更不会委以重任。
彭随知晓这个道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赞同了刁默的建议。
入夜,干燥了一整天的气温有了几分凉意。
苍穹之上,大团的黑云遮蔽了弯月,就连点点星光都少得可怜,墨夜笼罩了整个潼关城。
武威军的前军大营内,除了必要的巡防外,其余的军卒都已就寝,整座营地显得一片寂静,没有半分多余的声响与光亮。
午夜时分,潼关的城门被清理了出来。
刁默带着大批兵马小心地出了关城,趁着黑夜向着前方寂静的军营冲杀而去。
同一时刻,风翼原西北的十二连城处的兵马也动了起来。他们在副将彭随的率领下,直接扑向了武威军的中军大营。
偷袭就要出其不意,夜袭更要如此。
对于此次的夜袭,刁默有着十足的把握。
他算定李峻在稳超胜券的情况下,绝不会想到有人敢出关迎敌,更别说是夜袭了。
更何况,这种做法对于领兵之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愚不可及的行径。
故此,刁默想利用这种常人都有的思维,打一场攻其不备的逆转之战。
然而,当他领兵冲开前军的营门后,发现对方巡营的军卒并未上前阻拦,而是纷纷撤向了前营的两侧,极其痛快地让出了道路。
如此怪异的状况,刁默已感不妥,觉察出有中计的可能。
但是,为了能毁掉那三架要命的轰天雷,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向中军帐处杀了过去。
果然,当他领兵冲到中军帐时,原本漆黑一片的前军大营突然火光骤起,如潮的喊杀声也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刁默,老子是真佩服你,你他娘的还真有胆子来偷袭呀!”
一大簇的火把中,王瑚骑在战马上,单手提刀,笑骂着目瞪口呆的刁默。
继而,他又继续嘲讽道:“你不知道我家大将军号称算无遗策吗?今日一回来,我家大将军就说你定会来袭营,老子都等了你
大半宿啦!”
说罢,王瑚将手中的斩风刀前指,高声道:“弟兄们,别放跑一人,给老子杀光他们。”
随后,王瑚一马当先,挥刀向刁默杀了过去。
与此同时,在武威军的中军大营前,近万名武威军团团围住了偷袭而来的彭随兵马。
在张景与梁志的率领下,武威军卒们逐一将这些人绞杀在了风翼原上。
此刻,武威大将军李峻并不在风翼原的中军大帐内,他正站在潼关的城墙上,望着黑夜中的刀光火影。
今日午后,他与刁默说的那几句话,的确有劝离的意思,但更多的却是威胁。
李峻知道刁默已经无路可退,那几句话就是要将他逼上绝路,让他起了铤而走险的念头。
如此,才能引出所有守关的兵力,在关城外将他们一举歼灭。
所以,当前军与中军围住偷袭之人后,李峻则与周靖、江霸领兵迂回至了潼关的城门前。
当李峻抵达时,这座关城几乎成为了一座空城,少量的守城军卒根本无法阻挡周靖与江霸的领兵冲杀,很快就失去了抵抗,直至被杀了个精光。
城墙上,江霸望着黑夜中的厮杀,问道:“少主,咱们要占下潼关吗?”
李峻摇了摇头,转头问向周靖:“你觉得呢?咱们有必要守这座关隘吗?”
周靖摇头道:“大将军,属下觉得没必要留兵在潼关,至少当前没这个必要,这里距离咱们要夺的地方太远了,照应不过来。”
“嗯...是呀!太远了。”
李峻亦是赞同地说道:“再说,等夺下长安城后,东海王必定有自己的安排,咱们没必要为他们卖命守关。”
江霸迟疑道:“少主,那咱们不如把长安城也占了,再夺了秦雍两州,这潼关也便能用得上了。”
李峻苦笑道:“江大哥,如果那样的话,东海王就会纠集兵马来打咱们的,眼下咱们的实力还不够,还不能那样做。”
周靖听着李峻的话,神色复杂地望了李峻一眼。
他知晓李峻想要占了仇池,想要赶走大成国的李雄,但他没有想到李峻连秦雍两州也放在了心上。
“眼下不能那样做。”
这便是有打算,只是时机与实力不成熟而已。
那时机成熟了呢?周靖能想到李峻会如何做。
若真是如此,那整个西境岂不都要落入李峻的手中,这又怎会是一个大成皇帝所能比的?
突然间,周靖觉得李峻的眼界应该不只是西境,似乎还要广一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很多。
远处的厮杀并没有持续过久,天光将明之际,刁默领着百十名军卒逃到了城关前。
然而,他看到了城墙上的旗帜,那是武威军的旗帜,更有一面帅旗插在城门之上,斗大的李字也正随着晨风飘扬。
“刁默,我给过你逃命的机会,你却选择了另一条路。”
李峻探出身子,低头望着浑身是血的刁默,冷笑地继续道:“你真的无路可退吗?我看未必。你可以躲起来,可以当个穷苦人,可以不死的。”
刁默没有反驳,只是将血红的两眼死死地盯着李峻。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李峻的话没有说错,自己还是有选择的,真的可以不死的。
然而,世间从来没有后悔药。
李峻没有那么多的博爱之心,既然刁默做出了选择,就该让他接受自己选择的结局。
正午时分,当李峻率领武威军跨过潼关之时,蒲津渡处的祁弘也率领鲜卑突骑军大败郭伟,强行渡过了大河。
在得知武威军已破潼关后,祁弘未做半分停留,直接领兵杀向渭水以南,逼近了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