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章 盛宴之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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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香车频,青骢玉轮闹。

五月二十八,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夏至已过,蝉声一日响亮过一日,云彩被炙热的阳光晒化了,就剩薄薄一缕在天边,仿若炊烟留下的袅袅痕迹,城西金府朱门大敞,宽敞的车马路被贵族们的朱檀车、黄楠车、青柚车挤得水泄不通,美生、夏宗、廉宗、宝宗都在门前迎客,简单寒喧几句,再由管家秦江与金府的长随、主薄一类有些头脸的家奴领进去,到上房的千禧阁入席。

贵族们根据品级,所乘的车辆也有规制,女眷们需要分席,所乘的车辆是往西角门入,自有婆子们验帖领人进去,虽然宾客盈门,门前拥堵,不过也还算是井然有序,等在后边的贵族们不急不躁,在车里坐着嫌闷干脆就下车闲聊,好比雷骆与周真,来得晚了些,就被堵在了车马道上,刚好遇着了,就找了个阴凉处站着,边等边聊。

突然就看见从东边儿来了一辆车,杉木的车架子苇席的帘,让两匹老马拉着慢吞吞地过来,引得一众贵族议论纷纷,雷骆看着也惊奇:“这车是集市上租的吧,是去兴国公府上的吗?会不会走错了道儿。”

周真也觉得纳闷,正猜疑呢,就见那杉木车停住了,一个青衣男子跳下车来,手叉在腰上,引颈一望:“怎么塞住了呢?前边可是金府?”

另一个青衣男子也从车上跳了下来,站在刚才那人的身旁,同样的姿势,喃喃地说道:“我刚才打听了,说这里边就金府住着,不会有错吧。”

周真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两位,可是到兴国公府上的宾客?”

“正是正是,前头可是金府?”

“两位瞧着陌生,敢问是哪个府上的?”

打头下车的男子便有些恼意:“你谁呀你,你瞧我陌生我还瞧你陌生呢。”

周真被这扑面而来的冷言冷语说得一愣,也生出许多怒意,只考虑到这是在毗昙府前,也不敢闹将起来,只冷哼一声,甩袖不理。

要问青衣男子是谁,其实就是佐龙城中的白氏兄弟,他们得了兴国公的请柬,自然是兴高彩烈,本想拖家带口一起来,打听之下才明白这样的场合,若是儿子没有官职是不便出席的,商量之后才决定了只携各自的妻子前来,不过细看请柬,还专程请了母亲耿氏,两兄弟就在心里犯起了嘀咕,可终是不愿放弃这巴结权贵的绝佳机会,少不得请耿氏同行,耿氏又非得带着孙女濯缨,这就更让两兄弟不满,再一商量,干脆就让各自夫人又多带了一名嫡女,女眷乘了三辆车,两兄弟就只得挤在一辆车内了。

那抢白周真的就是白家老大,见周真愤然转身,还想再损几句,却被老二拉了袖子:“大哥你别再说了,兴国公今日宴客,来的都是贵族,哪一个不强过我们百倍,你随便得罪了别人,对我们没有一丝好处。”

“他是宾客我也是宾客,兴国公既然下了帖子请我,就是看得上我们两兄弟,只要巴结好了兴国公,理会这些虾兵蟹将做甚?”白家老大一摸胸口的请柬,眼前就出现了一条金光大道,连自家兄弟都嗤笑起来。

白家老二自讨了个没趣,也不再多说,刚好瞧见打东头又驶来一辆乌檀车,并不似普通贵族由车夫牵着马行,而是由两名兵士骑着马来,车前车后还跟着六名持戈卫兵,挤在车马道上的车辆,一见这架势,情知是王室的车辆,硬是让出一条通路来。

“没想到春秋公今日会来,龙春公横竖是早早就称了病。”周真完全背对着白家两兄弟,只与雷骆议论。

“龙春公就是那气性,他是春秋公的长辈,结果还不如一个小辈大方。”雷骆军人出身,话说得直率,引得周真一笑。

白家老大一听这是春秋的车驾,立时就瞪大了双眼,一拉自己的弟弟:“我们快跟着这车,不但不用在这里晒着日头瞎等,说不定还能与春秋公套套进乎。”险些把老二拉个踉跄,只觉得这不合适,却敌不过兄长的强迫,只得腆着脸跟着春秋的车,在许多贵族惊异的目光洗礼之下,一路到了金府的正门。

美生显然也没有想到春秋竟然会来,直到看见一身赫赤蓝松长锦衣,珠冠载发、玉革束腰的翩翩公卿踏着小杌下车,方才回过神来,立马迎了上去,同时恭身打揖:“春秋公,这是贵客临门呀,快快有请。”一边说着一边就看到了春秋车后跟着的杉木苇车,眉心就打了老大个结,不知道这是何方神圣。

春秋才见美生满面春风地迎上来,还不及说话,就见他面色有异,也存了许多奇怪,跟着回过身子,这才看见白家两兄弟正从后边的杉木车上一跃而来。

白家老大才站稳了脚,就见一个富贵公子与一个紫衣贵族都盯着他瞧,立马就猜测着可能一个是毗昙一个是春秋,就要上前搭讪,却被车后站着的兵士一横铁戈,挡了个严严实实,春秋皱了皱眉,笑容才一收起,两个卫兵立即收了铁戈,却依然瞪视着白氏兄弟,让他们讪讪顿足。

“美生公,他们是谁?”春秋这才微微一笑,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美生一边跟着春秋往里走,当然不能让他由管家带进去,而是亲自往千禧堂引,一边甩了个眼神给夏宗,让他去应付那对陌生的宾客。

夏宗也看到了那辆杉木车,心中也在犯嘀咕,自然就不会殷勤到哪里去,草草地拱一拱手,多少有些凌人:“两位,你们是来兴国公府上赴宴的?”

白家老大没巴结上春秋,反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吃了个小亏,嗓子里堵得发慌,一看夏宗虽然穿着一袭紫锦,但是尖嘴喉腮,又在门外站在迎客,估计身份也高不得哪里去,脖子一梗就挺胸上前,话说得响响亮亮:“我们拿着兴国公的请柬,当然是来赴宴的,你不是问了句废话吗?”

夏宗本就是个火粟子脾气,哪里忍得下如此嚣张之人,眼珠子都快瞪得要掉了出来,满腔怒气就快要冲冠而出,一步向前就要厉喝出来,正与一个贵族寒喧的廉宗见势不对,立马上前挡在了夏宗身前,皮笑肉不笑的对白家老大说:“这位是夏宗公,敢问两位贵姓?”

白家老大一听自己冲撞了个和白,吓得生生后退了一步,这才不敢逞强,萎靡了下来,白家老二也吓得够呛,心中把自己鲁莽的兄长狠狠骂了几句,自己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笑着回道:“诸位大人,小的与兄长来自佐龙城,小的姓白,贱字……”

“好了好了。”廉宗听了个佐龙城,再听了个白字,便知道不是什么望族,也没耐性再听他们说下去,右手一摊:“帖子拿出来吧,让我们验验。”

白家兄弟当然恭恭敬敬地递上,廉宗横竖看了几遍,才相信果然是金府的请柬,不情不愿地让了两人进去,夏宗兀自还在咬牙,冷哼数声:“毗昙公怎么请了这帮穷酸,佐龙城的,姓白,别就是那个败家子吧,他还以为他是谁呀。”

“算了算了,你又不是不了解毗昙公,他做事自然有他的用意,夏宗公您大人大量,别和那些落魄穷酸一般见识。”廉宗劝了一句,又立马殷勤的迎入了下一拨宾客。

再说白家兄弟,跟着长随进去,才绕过照壁,迎面就见一个四四方方的庭院,青梧参天、蔷薇夹道,一座巍巍殿堂面南而立,穿庭而过的是一条可供五人并行的白条石铺就的主路,路边绿草如毯,间中两条稍窄的小道,通往东、西两侧的拱月门,长随领着宾客往西门进去,在红廊上穿行一阵,再经过芭蕉圃,往左一转,又是一片牡丹丛,连着又是个转廊,走了一段才到落雁塘边。

千禧阁临湖而建,里边已经坐着许多客人,长随领到这里也就止了步,另有婢女们迎来,看了帖子便将白家两兄弟带到席中,示意他们落座,设的都是锦垫、平膝矮几,白家兄弟坐了,慢慢地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什么叫做赫赫贵族之家,这才有了些见识,不敢再贸然说话,只忙着四处打量,远远地看见春秋公坐在北边,远到已经看不清眉目了,白家老大吐了吐舌头:“我们怎么离首席这么远?”

“大哥别再冲动了,兴国公宴客,来的都是贵族世家,没得自讨无趣。”白家老二举目一望,见春秋公身旁坐着一名身着墨衣的男子,离得老远也能瞧出轩昂的身姿,料到那一定就是大名鼎鼎的兴国公,但他心中很是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毗昙忽然请了他们这种落魄不堪,连个虚名都不担的家族,满腹疑问也没有机会问出来,干脆也就撇开,只四处打量,看看能不能巴结好身边的这些贵族,却见隔湖西边,也有这么一个临水的锦阁,依稀能见到彩衣鲜艳,忍不住说了一句:“大哥你往西瞧,难道坐的是女客?”

白家老大正满脑子转着计策,想找个机会上前巴结毗昙与春秋,满不在乎地往西扫了一眼:“女客与我们何关,你说兴国公给了我们请柬,我们总该上去敬一杯酒吧,也不算失礼。”说完就要捧着杯子上前。

老二连忙将他一把拉住:“大哥!就算要敬酒,也得等酒上来,你现在捧着的可是茶!”

老大这才回过神来,只得讪讪坐好,遥望着连眉目都看不清的毗昙与春秋,羡慕得眼冒金光。

——

金府这场盛宴,也采取的男女宾客分席的老制,在隔着落雁塘的千禧阁与繁锦阁设宴,正是洛伊的主意,这样既不会让男女宾客碰面,维护了贵妇贵女们的体面,遥遥相对也算是种呼应,最重要的是当初翻修金府之时,还造了一艘画舫,一直也没派上用场,洛伊便提议今日请来一些乐女、舞姬,在画舫上操琴献舞,画舫在落雁塘中来回,不管是男宾还是女宾都能欣赏。

这想法新奇别致,毗昙当然大为赞同。

女宾们都从西角门入,由体面的婆子们引到繁锦阁,西角门的热闹程度一点都不亚于正门,比起白家兄弟在正门前引起的小小风波,西角门外也不消停,首先还是白府的女眷,三辆杉木车,晃晃悠悠地驶到西角门外,自然同样引起了许多贵妇的侧目。

要说白家的两位夫人,嫁进门时白氏一族好歹还没有败落,她们也过了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这些年日子渐渐艰难了,偏偏男主人还不消停,几乎将所有的丫头都变成通房,两位夫人也是满腹怨气,不敢跟丈夫报怨,只将满腹怨气发在婆婆耿氏与一对孤儿身上,听说兴国公府上送来了请柬,这两位夫人倒比白家兄弟还有高兴,一大早就起来涂脂抹粉,将压箱底的金钗玉坠都带在了身上,又将各自的嫡女打扮得金玉满头,一路上叮嘱不停。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若是被哪位贵妇瞧中了,你的大好良缘就有着落了,兴国公府上的宾客,都是门庭显赫的家族,就算是做妾也好,熬个两年,生了儿子也就是差个名份而已,总好过跟我一样,挨苦受穷,气也不会少受,守着个名份也当不得饭吃。你看老太太为什么要带着老五,还不是想趁着这个机会给她寻门好亲事,哼,真是在做梦,若有好姻缘当然是先紧着你,老五没父没母,她的婚事必须由你爹做主。”大夫人对三小姐这么说。

二夫人对四小姐也是一番教诲:“你今年都十七了,也是被这家世拖累的,总寻不到合适的人家,好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我寻思着呀,你爹和你大伯都是没本事的,怎么会受到兴国公的青睐,莫不是兴国公想寻个妾室什么的,虽然有些痴人说梦,不过也还有几分靠谱,你若真能嫁进兴国公府上,就算是做个侍妾,也比多少人强。”

只有耿氏与濯缨心知肚明,一路上倒是默默无语,直到了金府的西角门外,感觉着马车总算是停了下来,濯缨才扶着祖母下车,还没站稳,就被自家亲戚往后一挤,跟着就是一阵抡枪带棒的抢白——

“老太太,您平日里不是喊腰酸就是叫头疼,合着一说要来兴国公府上赴宴,您周身的病痛倒是好得飞快,坐了这么久的车,腿脚还这么利索,您说您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赶这些热闹干啥?”

“嫂子说得是呢,我们嫁进白家多少年了,也没看老太太这么利索过,我想这利索是装不出来的,那么一定就是之前在装病了,这还真是奇怪,好好的人,没事装什么病?”

四周准备进门的贵妇们本就对这么寒酸的马车侧目,没想到从这马车上下来的人竟然当众还演了这么一出,一时之间都看住了,一边鄙夷一边好奇。

耿氏没想到两个儿媳在大庭广众之下还说这些,少不得气得满面青灰,一口气噎在胸口,只觉得眼花瞭乱,好歹有濯缨紧紧扶着,想着孙子孙女的前途,才狠狠地忍下心中的黑血,颤颤巍巍地迈出一步,终是气喘心跳,眼冒金星,濯缨感觉祖母的体重都压在自己的手臂上,知道她是不愤两位伯母的挤兑,忙拍了拍祖母的手掌,小声劝慰几句,又冷冷地扫了一眼两位白夫人,淡淡就开口:“两位伯母,虽然白家现在败落了,但毕竟也曾是官宦之家,好歹也得顾着自己的脸面,当着这么多贵人的眼前,竟然对祖母恶言相向,难道真不怕众口悠悠,说你们忤逆长辈吗?”

濯缨有意在众人面前将耿氏与白家两位夫人的身份说明,才堵住了两个妇人的口,由得她们争先恐后地往西角门挤,只扶着耿氏慢慢地走。

白家两个夫人被濯缨的一句话气得满面黑灰,在一众贵妇鄙夷的瞪视下,一时也缓不过脸色来,难免就僵着眉目,气冲冲地递过柬子去,正想携着女儿往金府里迈,却被两个婆子伸手一拦:“两位夫人,这柬子上还写着老夫人呢,我们家夫人吩咐了,白家人谁来不来都好,老夫人是必须得来的,老夫人呢?”

白家两位夫人哪里料到这遭,面色更加阴沉,但再怎么也不敢在兴国公府上撒野,也只能愣在那里,面上青红突变,说不出一个字来,那三小姐与四小姐在车里被母亲们说得心花怒放,本怀着无限憧憬,先是在大庭广众下被一众贵妇鄙夷,现在又被两个迎客的婆子这么羞辱,热乎乎的一颗心瞬间就结了冰,只在心里诅咒着祖母与濯缨,一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濯缨知道这是洛伊的有意安排,心中许多感激,全不理会亲戚们的咬牙切齿与贵妇们的窃窃私语,稳稳地扶着祖母上前,冲着迎客的婆子微微一笑:“两位妈妈,这就是我家祖母。”

婆子们一见着耿氏与濯缨,立马换了亲切可人的面孔,忙将人往里边让:“老夫人从佐龙城来,真是辛苦了,我家夫人专为您准备了肩舆,快坐着入内。”

耿氏已经缓解了胸口的恶气,见金府的婆子又如此殷勤,心中再无不畅,连连道谢,说着原花大人真是怜老悯弱,体贴和气,一边坐着肩舆被人一路抬到了繁锦阁。

不说白家那两对母女见金府对耿氏如此优待,都齐齐变了脸色,就连一众贵妇看在眼里,也讷罕不已,都相互打听着那老夫人是谁。

繁锦阁比起千禧阁来,又是一番不同的情景,并不设着一人独座的矮案,而是摆着圆檀桌、扶手椅,洛伊当然是坐在首席,正与文明、流云、君罗聊天,同桌的还有美生的夫人月姜、夏宗的夫人桃芝、文明的母亲万明夫人,也都聊得火热。

“还是洛伊你了解我,我最不耐地就是坐在锦垫上吃饭,还不得不盘着膝,一顿饭下来吃得腿都麻了,喝酒都喝得不畅快。”流云本不耐烦参加此类盛宴,不过毗昙作东她当然得来,一见这桌椅就眉开眼笑,又见与洛伊、文明、君罗同桌就更加欢畅了,虽说还坐着三位夫人,万明不是个拘谨的,否则也养不出文明这样的女儿,桃芝也是个和气的,月姜更是个慈爱的,竟然半分拘束都没有,怎么不让她原形毕露。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第一个附和的竟然是万明夫人:“我跟副天官一样,也不耐烦盘膝坐着,只召太后那时还老说我,是最没规矩的,吃个饭都坐不住。”

“那母亲还常常说我像谁,可不就是和你一个模子刻出的呗。”文明也来凑趣,顿时锦上添花。

月姜夫人许久没瞧见君罗了,今日能与女儿同席,也是欣喜万分。

只有桃芝眼看着这笑语喧腾的场面,想起已经不在世上的英慕与英娜,微微有些辛酸。

“我是嫌弃一人一案坐着未免冷清,大家这么围座着有说有笑的才热闹,才出了这主意,不过就麻烦了厨房,两边上的菜式就不一样了,我们这边呀,比千禧阁里更丰盛。”洛伊才说了一句,就瞧见琉璃领着濯缨与一个老太太过来,想必就是耿氏。

连忙起身相迎,笑颜相对,拉着耿氏就往自己这桌引,一边说着:“老夫人从佐龙城来,实在是给足了我面子,一路上定然劳累,快快来坐。”一边亲自动手替耿氏斟了碗茶。

一桌人除了流云心中有数,其他的未免都面带惊奇,不过洛伊还没来得及给众人互相介绍,就拥上来了四个扫兴的,不消说,就是白家的两对母女,她们竟然不顾丫鬟们安排的席次,硬是跟来了首席,大夫人甚至出手推了一把上前阻止的琉璃,赶上来就给洛伊行礼:“原花夫人,妾身是白家长房媳妇,专程来感谢夫人对白家的看重,白家已经是落魄寒族了,夫人还不嫌弃,实在是让妾身受宠若惊。”一边还扯了女儿一把,让她也上来行礼。

众人听她说得这不伦不类的,都皱起了眉头,君罗忍不住在流云耳边嘀咕:“这人谁呀?什么叫做原花夫人,要么就称原花大人要么就称兴国公夫人才对。”

流云也猜到来人是一直欺压濯缨的凶猛伯母,她还没瞧清濯缨长啥样呀,就开始替她打抱不平,挤兑起这个大夫人来:“夫人您是专程来道谢的,我还以为今天金府的宾客都是给兴国公道贺的呢,再说什么叫白家如今落魄了,显赫的时候我们也不认识你呀,说不上什么嫌弃不嫌弃的。”

白家大夫人的礼就僵硬在了那里,被这一顿挤兑惹得又羞又恼,情知今日都是些贵妇又谁都不能得罪,再说一见流云在这种场合还是一身男装,也料到她就是同样大名鼎鼎的副天官,更不敢多说一个字。

洛伊极想笑出声儿来,但不得不顾及到耿氏的脸面,少不得敛笑说道:“这是副天官流云,与我情同姐妹,平日里就贫嘴惯了的,又是个直率的性格,老夫人莫怪。”

白家二夫人还算有些眼色,见嫂子吃了瘪,当然没有跟着自讨没趣,拉着女儿默默地就退到席中入座,而大夫人见洛伊只同耿氏解释,全不搭理自己,更是尴尬,又不甘这么退走,只与女儿互相扯着胳膊,忤在当处。

洛伊先安慰了耿氏,方才略为侧面,淡淡说道:“白夫人无须多礼,给白家下帖子是我的意思,是因为前些日子去了佐龙城的城主府,见那宅子已经上百年了,一问才知道竟是白家的祖宅,再一打听,知道老夫人还在世呢,我们都是后辈,虽说是合法买卖,但占了白家祖宅还是心怀不忍,因此今天请了老夫人来,就是想跟老夫人商量呢,我与兴国公平时又不在佐龙城,大半个城主府都空在那里,老夫人若是愿意,还是搬进去住着,免得我们过意不去。”

一番话说得耿氏满口感激,而白家大夫人却是面红耳赤,她当然没有天真无邪到以为自己一家也能跟着耿氏搬回城主府中,满腔邪火却发不出来,还得跟着行礼道谢。

“好了,这张桌子也坐不了这么多人,白夫人与令媛还是回席入座吧。”洛伊说完这句,再不想搭理那位白家长媳,只向耿氏介绍着在座诸位,耿氏一听都是些显贵的妻女,端的是受宠若惊,心中把各路菩萨都感激了一遍,想起濯缨命运多舛,不过有了原花的帮助,无疑就是云开雾散见月明,又想到能与孙子搬回祖宅居住,再不用受长房与二房的闲情,心情更是愉悦了几分,倒也不拘着,只与贵人们谈笑,说一些坊间古事逗乐。

正是一团和谐,琉璃却又过来了,伏在洛伊耳边说了一句——

“夫人,西角门出了些事,有名女子没有请柬,却想硬闯进来,秦妈妈怕事情惹大了扫兴,差人来讨个示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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