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诗自然很清楚,夏怀柔‘误会’自己是因为误以为自己也喜欢那名白净的男孩,却戏耍她用来告白的心意,甚至背着她将她的告白信撕的粉碎。
之后自己表示对那名男生无感,夏怀柔勉强相信后,但是却因为那个男生的诡计导致夏怀柔二度误会自己与他其实是在共同愚弄她。
被挚友背叛的心意,小小的恋情被蹂躏的粉碎的心情,两种失落的情感叠加在一起,便是夏怀柔对她的怨恨。
梅雨诗很清楚,这份误会究竟有多么巨大,也理解被这两种阴暗感情左右的夏怀柔有多么的气氛与绝望。
但是……如今……
在看到昨天那名白净男生对自己的态度,那群人对自己的欺凌之后,夏怀柔应该是会明白自己与他什么关系都没有的,她应该是明白的?
但是为什么她依旧是与自己诀别的态度呢?
梅雨诗‘不解’,忍着青肿僵硬的伤痕,耐着疼痛依旧来到了学校,她依旧想要问夏怀柔一些事情,即便她的心中猜测着某种可能,并且在拼命的否定着。
至于昨日归家,按照顺序应该是回到母亲的家中居住,见到狼狈的自己之后,母亲也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又跟人打架了吗?’这种不甚关切的话。
梅雨诗早已经习以为常,母亲早已经习以为常,另一个家的父亲大概也是如此。
他们从来不过问自己事情的经过,甚至有些默然不太关心,总是将应该关心自己的念头寄托在另一人身上,然而当两人都怀抱着这种念头时,便是如今双方皆是不冷不淡的漠不关心。
曾经双方尚且没有离婚的时候,甚至会相互埋怨对方不肯好好带孩子,才让她如今像是个野孩子一样,成天和人打架。
每每事情扩大,被往校的班主任叫到学校时,才会唠叨她几句,然后为事情扩大到无法收拾的她换一所学校。
这对他们而言是非常容易的事情,无论是贵族学校还是重点学校,对于他们的经济条件而言负担起来都很容易。
只是他们从来就没有过问过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一厢情愿的认为这个与憎恶之人所生下的对方没有教导好的孩子又惹事和别人打架了。
不过在大人眼中,小孩子打架或许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又哪里去值得在意?
强忍着身体的疼痛,梅雨诗来到了学校,走进了这个她才熟悉不久的班级。
但是随着她进入班级的那一刻,一股陌生的寒意让她不禁有些颤抖。
所有人都像是陌生人一般没有人在意她,偶有人飘过冷冷的视线,就像是带刺一般的敌意。环视班级,直到梅雨诗与那名白净男孩对视,看到对方挑衅般的表情才隐约明白。
这个班级他本来就是中心人物,想必只要他愿意,恐怕作为让他厌恶的自己在这个班级中是根本会被完全排斥在外。
这对于本来就是‘外来人’的梅雨诗来说也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情,她所在意的一直都不是那些人。
安静做到自己的座位上,梅雨诗这才发现她的书桌上用油性笔画满了侮辱性的文字,或一个或两个让人烦躁的污言秽语来自与不同的笔记。
想来,也是那个男生的杰作。梅雨诗不禁在心中嗤笑,那家伙的心胸还真是狭小。
世界上总是不缺自以为是的贱人,梅雨诗只是在入学之初很简单的不想说话,不想与人接触,结果却被他误以为成富家子弟看不起他,他也便开始百般设计欺负她。
梅雨诗不禁想到她平常看过的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校园小说,里面的一些欺凌做红线,误会做鹊桥的桥段还真是有够傻的。
那种情况在现实中又怎么可能发生?
现实中有哪种欺辱会像是小说中那么甜,那么可爱?
梅雨诗腹部不知被谁踹的青痕依旧,痛的她连早饭都只能喝一些稀粥。
“小柔……”梅雨诗对着邻座的夏怀柔轻唤一声,乞求得到对方的回应。
不同于父母的漠不关心,不同于同学的冷血旁观,对于梅雨诗而言,夏怀柔是她这些年所碰到的唯一肯对她笑容相待的同伴。
她笑的就像是初夏的向日葵一般,带着春与夏交织的芬芳与灿烂。
“我说了多少次,以后别再理我了。”夏怀柔没有回头,整理着桌上的作业,她的眼神并未看向自己,只是盯着手中的作业,那种感觉就像是‘陌生人’一般冰冷。
“可是,你应该知道我们……误会……”梅雨诗表情有些慌乱,就像是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略有些暗淡的眸子里充满着乞求,像是在逃避着某个答案。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犯傻了。”夏怀柔终于转过头,看向梅雨诗,她的声音中不似平常欢快,只是淡淡的冰冷。
两名少女对视之间,空气一时凝固,仿佛静止了下来,梅雨诗的眸子中隐隐有着畏惧,这是她在被白净男孩一群人殴打之时都未曾显露出的畏惧。
仿佛随意那简单的东西,很轻易的就能够将她杀死。
凝望着梅雨诗近乎哀求的目光,夏怀柔冰冷的眸子微动,嘴唇微微蠕动,将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再度偏开了视线,与梅雨诗就像是互不认识的陌生人。
然而,打断两名少女之间沉默的是梅雨诗此刻最厌恶的那名白净男孩,他自然也在注意着梅雨诗的一举一动,像是看着最好笑的笑话。
正在喝着低低喂牌汽水的他龇牙咧嘴的走了过来,全然不像是平日里在老师面前表现的那副草食系面貌。
“呦,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白净男孩嗤笑道。
“阿涛。”听到男孩的嘲讽,夏怀柔低语一声,但是抬头对视男孩不悦的视线,却再度低下了头。
仿佛夏怀柔没有插话过一般,男孩走到梅雨诗身边,将未喝完的汽水瓶子倒竖在梅雨诗的头上,泛着气泡的汽水就这么将少女的头发打湿,使她的模样狼狈至极。
看到这个‘傲慢的看不起人的’女孩终于得到了‘报应’,男孩爽快的笑了起来,班级中的其他人只是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这蠢货以为小柔当时真的想和你做朋友?你成天那副鬼样子谁愿意搭理你,要不是看你不顺眼,老子让小柔过去逗逗你,你以为你在这个班里能和谁说上话?”
男孩刺耳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汽水泛着气泡的声音淋在头上,因为极近距离的接触,梅雨诗甚至能够听到气泡破裂的声音。
黏糊糊的汽水与黑色粘稠的心情一瞬间沾满了梅雨诗全身,听到这个刺耳的不愿听到的真相之后,梅雨诗的脑中一片空白,就像是塞满了无法思考的泡沫。
她呆滞的看着身前座椅的夏怀柔,心中还在隐隐期待着对方的‘辩解’,此刻的她无比的希望,夏怀柔能够反驳这个男孩所说的话,哪怕她的反驳没有任何根据,甚至完全没有道理。
但是此刻的梅雨诗是相信的,只要夏怀柔肯反驳一句,她便会相信她。
然而,从始至终,名叫夏怀柔的少女一言不发,她甚至没有说够一句话,只是偏着头看着书桌上的作业。
夏怀柔的默认就像是一把无比尖锐的刺刀,扎在梅雨诗心中仿佛宛下一块巨大的肉,令她痛到无法呼吸。
梅雨诗甚至没有注意到男孩用汽水瓶子敲打在她的脸上的侮辱,那种轻微的疼痛感此刻简直是微不足道。
突然,男孩的对梅雨诗的欺辱停止了,班级中的气氛瞬间也换成了上课前的静肃。
伴随着老师走进教室的一刻,班级中的学生们决定开始早自习了。
此刻那名拿着汽水瓶的男生才像是想起了什么,明白他做的太过火甚至忘记了分寸,开始思考着如何辩解。
进入教室的老师自然也发现了梅雨诗的异状,皱了皱眉不明白为什么这丫头大早晨的被汽水洒了一身,不过老师自然听说过梅雨诗已经转过很多学校,理由是性格孤僻不合群。
自然而然的,作为老师也有意无意的留意梅雨诗,觉得她是不是有些什么精神问题?
“老师,刚才我在班里喝汽水,不小心和这丫头胡闹的时候被她拍了一下脑袋,把汽水喷她身上了。”男孩辩解道。
听到男孩的辩解,老师点了点头,斥责了他下次不要在班里喝汽水,并且埋怨般的看了眼梅雨诗。依照刚才的情况,虽然是男孩喷了她一身汽水,但很明显是她自作自受的结果吧?
听到男孩的辩解,梅雨诗一言不发,只是呆愣愣的看了看老师。惹得对方皱了皱眉,不过心中也升起了一丝疑惑。
“怀柔,他刚才说的是真的吗?”老师转头问作为班长的夏怀柔。
一时间,班级中四下无神,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夏怀柔的身上,使的这名平常阳光灿烂的女生也僵了一僵。
所有人的视线之中,自然也包含着梅雨诗的,她那是比石滩更加深邃的眸子,让人感到一种深深的孤独与哀伤。
夏怀柔咬着嘴唇,眸子闪过复杂的神色,但是这对于她来说终究不是什么难以选择的题目。
“嗯,不过……不过逗小诗笑的阿涛要占一大半责任,要不然小诗干嘛怕他。”夏怀柔掩嘴对老师笑了笑,仿佛刚才发生了多么有趣的事情。
老师点了点头,班级中也有了微微的嘈杂声,只是这些声音梅雨诗全然都听不见,她只感觉头脑之中一阵轰鸣,就像是楼房被爆破时的巨大响声,让耳朵都快聋掉了。
梅雨诗睁着空洞的眸子,环视着四周的一切,只看到了灰与白两色,一切的一切在她的眼中仿佛都像是老电视中的景象。
这个世界似乎从一开始便不属于她,她与所有人之间就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隔板。
这层隔板看不见,甚至摸不着,但是确实是存在的,将她与外界牢牢的分隔开来,无形的将她困在了这里。
回过神来,梅雨诗才发现她的手中满是鲜血,教室中众人也露出慌张无比的神色,站在一旁没有反应过来的老师与夏怀柔则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
少女的世界出现了红色,这是属于那个白净男孩的颜色。
映着众人慌乱憎恶的眼瞳,梅雨诗这才看到了他们眼中的自己的容貌。
简直就像是狰狞的野兽啊。
而那个白净的男孩,正捂着脸上直流不停的鲜血,滚在地上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