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是沉默的,除了那淅淅沥沥的小雨声与悲哀沉重的送别曲,所有人都像是被黑与白两色充斥着,遗忘了声音。
就连哭泣声也没有。
即便是跪在墓碑前的那个倔强的少年,他任凭雨水打湿头发,顺着脸颊流下来,但他终究是没有哭出声来。
年幼的薇薇安偷偷地看着他,小小的少女很清楚,那个她应该唤作哥哥的少年并非是不想哭,他只是在强忍着。
他不肯在他所怨恨的豺狼虎豹们面前悲哀的哭泣,即便他跪拜的那个墓碑里埋葬的是他‘唯一’的至亲。
直至葬礼结束,天空都是阴沉沉的,没有人能够说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该去安慰些什么,一切的言语此刻都会显得那么虚伪。
因为这是没有办法去安慰的人生至痛。
也不知是谁将不肯离开的少年拉了起来,塞进了豪华的轿车里,伴随着司仪的最后宣告,最后的墓前告别也已经终结。
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
“他……真的很恨我们呢。”年幼的薇薇安轻声嘀咕,牵着她的母亲陈芸抚摸着女儿有些湿漉漉的头发,面色沉重却无法出声。
这是没办法解释清楚的事情,很难分清对错。
但对于那个孩子而言,他失去了所有的光明,却堕入了最厌恶的黑暗。
陈芸明白,对于那个孩子而言,自己与女儿薇薇安便是极致的恶人,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
……
……
从墓地归家,少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他没有和坐在副驾驶的那位数年未曾见过的父亲说过一句话。
就连坐在他身旁的同父同母的大哥,他也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一句话。
轿车内的气氛很僵硬,没有人开口,没有人出声。或许此刻最难受的不是这父子三人,而是轿车的司机,气氛是如此的凝重以至于他开车都有些分心。
但是车终归开的很慢,并未出事,随着领头车,王家的车队也终于回到了宅邸。
这是一片很大的宅邸,数个豪华的别墅搭构在一起,林木花草布满空地,条条石子小路四通八达,但是经过大家设计却极富艺术美感。
宅邸的大门是两端大理石的碉楼连接,中间则是钢铁铸成雕纹着铁花的门杆。
随着左侧碉楼指示灯的亮起,透过摄像头,宅邸内的监控认证来人,并且将门打开,将车队迎了进来。
只是今日,宅邸内的仆人们也很清楚,没有谁会大声旗鼓的欢迎主人们归来,也不会显露出任何欢声笑颜,所有人都低着头忙碌着自己的事务。
准备好热水与换洗衣物,准备些稍微清淡容易下咽的食物,然后保持安静,让身心疲累的人们休息。
王家宅邸的侍者们效率很高,等到车辆停落在车库之内,众人走进宅邸之时,这些已然准备的差不多了。
倔强的少年再度被强行带下了车。
之前他不肯离开墓园,由不得他。如今他不想下车来到这个宅邸,也由不得他。
因为他的力量太过渺小,和任何人比起来,他都不堪一击之力,即便他怨恨所有人,但他反抗不了任何人。
就这样,少年被带到了‘属于’他的房间。
那个本应被称作父亲的男人是这样告诉他的,让他好好去他的房间休息,之后便由管家带他过去了。
走进房间,驱散管家,少年很快的关上了门,然后环顾着这个颇为华丽的房间,无论是床铺还是书柜都是崭新的,非常的豪华,这是他曾经的住屋所不能比拟的。
但是少年对此却有些不屑,不禁冷笑起来。
即便在如何华贵,即便在如何金碧辉煌,但他觉得这都不是属于他的家。
是的,这是属于他们的,而不是他的。
少年心中很清楚,属于他的那个家已经在三天前便不复存在了。
不仅那小小的每月五百租金的两套间被退掉了,家中的熟悉的家具与珍贵的回忆被粉碎了,就连家的最重要的组成部分都不在这个世界了。
凝望着华贵的房间,看着奢华书桌上堆满的价值昂贵的新书与书写物件,少年不禁冷笑,将它们全部推倒在地上。
但是物品碎裂的声音却并没有让他好受些,反而心中更加的沉痛了,很没有道理的。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少年并未有去开门的打算,站着未动。
敲门声再度响起,有些急促,但是王斯基依旧懒得去开门,这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意义。
反正是不想见到的人,既然不想见到,为什么要开门去见?
然而,敲门声还未等第三次,门便自己打开了。少年大约是明白的。这是他们的居所并不属于他,拥有钥匙的他们随时能够打开自己的房门。
然而进门来的人却让少年愣神,没想到竟然是他。
进门来的人也是一位少年,或者说是年轻稍大的少年,尚且不足以称为青年。
他和王斯基长的很想,两人拥有着尽是的轮廓与眉眼,因为这遗传自他们共同的父亲与母亲。
他是王斯基的大哥,同父同母的大哥,只是两人已有数年未曾见面。
“听说你还没吃东西,多少吃一点,餐桌在楼下一层。”他说,声音平淡的让人听不出感情。
王斯基没有回应,低垂着头,紧握着手。
他皱了皱眉,看着任性的弟弟,声音有了几分不悦。
“别耍孩子脾气了,如今母亲不在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他的声音有些冷漠,就像是事不关己置身之外的模样。
听到大哥毫无情绪波动的话语,王斯基紧握着双拳,不禁怒吼着,再抬起头时,他的脸颊已经被眼泪打湿。
“为什么你能够这么不在乎啊,如今也是!以前也是!”王斯基怒吼着,愤怒的流着泪水的眼瞳蕴含着火焰。
“就算是最后一刻,妈也还在记挂着你,可你呢!”王斯基的声音有些哽咽,言语不清。
“背叛者……骗子……混蛋家伙……”
王斯基咒骂着,也不知是为了发泄他的悲伤,还是想要将积攒多年的怨恨倾泻出来。
然而还未等王斯基说完,左脸便是火辣辣的疼,原来大哥已经一拳打在了自己的左脸上,一个头晕站立不稳,王斯基便跌倒在地。
一如过去,王斯基依旧是不如他,无论是体力还是学习。
“十五分钟后,下去吃饭,记得洗干净脸。”他甩了甩手,低沉着头,没有再看王斯基,转身离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