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时光悄然无息地流逝,不知不觉便到了阳春三月。
一个月前罗清与魏延去了一趟梁家村那处的庄子。
说实话,当罗清坐在马车里远远地看见矗立在山丘上的三栋楼阁时,心中很是震惊。
尤其是那山丘与平地之间,山丘与山丘之间隐约可见的爬山廊,随处可见的八角亭,远远地看上去极其恢宏。
两处已经修建好的大院子房屋密密麻麻,分别独立修建。
据魏延介绍两个院子之间隔着四亩地的人工湖。一条空廊沿着湖周围连接两个院子,湖心还建造了一座八角湖心亭。
可惜的是这只是个未完成品,日后的湖现在也还只是一个两米深的大坑而已。
罗清在半个月前便已经搬到了梁家村那处的庄子居住。
因着前院便是修缮好的院子中的一个,再加上魏延已经拖家带口地居住过几个月,所以只需稍稍打理一下,采买些居住所需要的东西便可以入住。
罗清就这样在这方祥和的地儿安逸地生活了一个月,身体上的内损基本上已经痊愈。
这日,恰逢红梓镇建镇百年盛会。十里长街到处人声鼎沸,街边摊贩密密麻麻,叫卖声层出不穷,行人更是熙熙攘攘。
这时一个身着淡蓝色镂花衣裙的女子正徒步牵着一匹马,马的身后拉着一架木板车,而木板车上则码着一坛坛脸盆大的酒坛子。
酒坛子的数量目测大概在七八坛左右。
酒坛以红布包顶严密封口,但凡是板车所到之处,皆散发着浓烈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引来无数行人的痴望。
“我说罗姐姐,你每日这么辛苦地做酒,还要起早赶两刻钟的路送货,你怎么不雇一个伙计呀!”
一个身着一袭藏青色细布长袍的小少年坐在板车车辕上,兴趣盎然地询问着在四处张望的蓝衣女子。
小少年的手中还握着一本医书。
蓝衣女子皮肤白皙,唇红齿白高鼻梁,但由于长得英气十足,生生地给人一种盛气凌人不好得罪之感。
她身材高挑单薄,腰肢纤细得不过盈盈一握。一双笔直修长的长腿掩在柔滑轻盈的衣裙下,更显身材纤长。
罗清白了栓子一眼,声形并貌道:“你不懂,每日晨间戴露前行,耳旁听着的是鸟儿动听的啼鸣,鼻间呼吸的是没有经过污染的洁净空气。这样得日子才能深刻地体会到我们的生活有多…么……多么的美好。”
“哪像你,每日不是背医书就是抓药识药材,甚是无趣。若不是我偶尔进镇子来找你出来逛一逛,你怕早就成书呆子了。”
罗清适时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栓子闻言顿时急了,一下子跳下板车,快步绕到罗清身旁,一脸不赞同道:“罗姐姐你根本就不懂,这是受人推崇且尊敬的学术,里面的世界之大恐怕连栓子都无法想象。”
“好好好,这是学术成了吧!”罗清无奈改口道,自从栓子与顾景琰相谈之后,他便下定决心好好钻研医道,经常医书不离手。
这不,眼前的小少年腰间还别着一本《佰草集》呢!
“我说今日我是找你出来帮忙并且参观盛会的,可不是让你出来看书的。这个…暂时没收。”罗清手脚利落地一把夺过少年腰间的医书。
栓子回神过来,为自己反应慢了一拍而有些懊恼,但想要拿回医书已经来不及了,医书已经被罗清塞进了身上的布包里。
“知道了知道了。”栓子嘟囔道。
看着栓子一脸的不情不愿,罗清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她看了一眼依旧正常的板车,转过头对着栓子道:“栓子,做任何事都不是能一蹴而就的,需徐徐图之。当然也不是像你这样废寝忘食地整日抱着医书啃。”
“不管是做任何学术,我们都不能忽略实践,实践才能出真知,实践才能知真知。毕竟医书上的东西是别人实践出来的东西,咱们只能作为参考,而不能完全尽信。”
“所以,若是你想要有所进步,就不能只是一昧地抱着书看,而是要观察你爷爷是如何给他人看病的。”罗清絮絮叨叨道。
李大夫曾多次和她说起过关于栓子是如何废寝忘食地看医书的。这次更是直接拜托她趁着这次机会带着栓子出来逛一逛,让他好转移注意力。
“嗯,罗姐姐放心,栓子明白了。”栓子认真地点点头,一副乖拜拜模样。
见栓子听进去了自己的话,罗清连忙招呼一声:“去帮我护着板车的另一侧,等会儿人只会越来越多,千万小心不要让人给碰掉着了。这一单很重要,四百两银子呢!”
“遵命,罗姐姐,栓子保证完成任务。”栓子捉遐地喝道,连忙跑到一侧护着板车。
罗清轻笑一声,继续牵着马朝着镇子中心而去。
镇子中心搭了一个很大的台子,由镇长以及镇子上的富户筹资搭建。
因前几日传来西南战事顺利的消息,镇长还请了各地闻名的戏班子上台庆祝,期盼喜上加喜。
还请了些元昌县大大小小的官员商户捧场,顺道筹集资金与物资,运往前线增援。等会儿那将会出现的盛大场面可以说得上是空前绝后。
而罗清,就是负责这次盛会的酒水的供货商。
在红梓镇稳定下来后,罗清就想着得找一个正经的营生才行。总不能需要钱时就往赌坊跑,这样的话早晚会出问题。
更何况她的庄子想要修建完毕,需要的银子的数目不少。
她三千多两银子之所以能修两个大院子,三栋小楼,以及几个亭子与回廊,其中和她没有花钱买木料有很大的关系。
修建屋子的大部分木料都是出自两个山头,还都是百年老木材。
日后庄子里需要布置的景致,道路的铺就不管哪一样都需要银子。
所以,她的庄子后期修建投入的银子只会更多。
罗清想了很多挣银子的办法,但可以做的既简单来钱又快的营生大多都已经被柳青给做了一遍。
就连玻璃那种化工制品都被她给烧制了出来,更别提香夷子以及牙刷化妆品了。
玻璃只提供给王公贵族,但香夷子与牙刷这些商品满大街都是,这是不给她活路的节奏啊!
罗清卒!
凭借着她这身手和一身的力气,想要做即简单来钱又快的活,除了去工地搬砖难道就只能当杀手了吗?
去当杀手自然是不可能的,伴着鲜血的人生上辈子就够了。这辈子她要在有生之年内踏遍这片大陆的每一个地方,平平安安简简单单的度过。
最后,罗清将目光放在了人们喝的酒上。
或许是因为柳青是女子的缘故,又或者是她前世是医生本就不能随意沾酒的缘故,柳青并没有在这上面下功夫。
如今市面上能买到的酒大部分都是直接过滤酒渣子,然后封罐密封保存,或者直接售卖。
但不管多烈多香醇的酒和前世的老白干比起来简直就是渣渣。
所以,罗清重金托人打造了几个用来提纯酒的铁壳子安在庄子里。每日从酒家或者酿酒厂那处买来现成的酒,然后回庄子进行提纯,将酒的度数提高。
她的浓度酒一推出后就得到了高度赞扬,好酒的人更是接连订购。
但罗清一人提纯酒的量有限,而且她才到红梓镇不久,除了栓子她也没什么可信任的人。
所以,罗清每日只售卖像脸盆那般大小的酒五坛,以五十两银子每坛这样售卖。
能住在红梓镇的大多都是非富即贵,所以他们根本就不差钱。罗清每日的酒都有人预订。而罗清也乐在打发时间,每日亲自送货。
罗清虽长得英气十足,但也是唇红齿白,肤白貌美的女子,所以打她主意的自然是不少。
但都被罗清的拳头给一一招呼了回去,渐渐的打她主意的也就少了。
这次红梓镇的盛会,罗清负责酒水的供货,还是镇长亲自前往她住的庄子订购的。
罗清猜测或许是镇长不知从哪儿听说了她才是庄子的主人,所以才会屈尊亲自上门。
而罗清想的是卖谁都是卖,而且镇长还亲自上门了,她自然也得给个面子不是。于是整整加班加点忙了两日,才终于将超出计划之外的八坛酒给做了出来。
罗清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百年盛会会如此热闹,想必是附近的镇子与村子都倾巢出动了!红梓镇早就名扬在外,还有各地闻名前来的人。
所以她赶着一车易碎的酒坛子走得那是相当地不容易。
如今她的任务就是将这八坛酒安然无恙的送到镇子中心的台子处,这样她才算是真正的功成身退。
罗清用袖子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粒,看了看高高挂在半空中的烈日,认命地接着牵着马艰难前行。
“易碎品,请让让,请让让。”罗清边走边唤道。
突然察觉到身上有打量的视线从她的身上扫过,罗清以为又是那些打她注意的,于是不耐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但什么也没有找到。
罗清突然想起今日一早起床后的诸多不顺,心中渐渐地升起一丝莫名其妙地不安来。
“罗姐姐,你在看什么?”板车另一侧的栓子疑惑地问道。
“没事,就随便看看。”
罗清摆摆手,压下心中莫名的不安,正视前方道:“咱们快走吧!”
“嗯。”栓子犹疑地看了罗清一眼,终是点头道。
他即使是看出了罗清心里有事,但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两刻钟之后,两人终于在人潮中将酒水安然地送达了目的地。
休息后台,也就是搭的台子不远处的香榭旁。
罗清将板车停住。
“哎呦我的小祖宗,这贵客早就已经就位,而且盛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可算是将酒水送来了。”总管事一脸庆幸地朝着罗清走来,嘴巴里不停地念叨着。
总管事是镇长家里的管事,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长了一双犀利的眼睛,一看上去就是个精明能干的。几日前曾与镇长一同前往过罗清的家里,所以自然是认识她的。
“不好意思啊,刘管事,人太多了,这路不大好走。但我这会儿才送来,确实是我的不对。”罗清诚心诚意道。
既说明了原因,又态度诚恳地道了歉。
“无妨,总得来说还是及时送到了。至于剩下的银子可等盛会过后过几日一同发放。”刘管事摆摆手,在一个本子上写写画画,然后招呼几个小厮将酒卸了下来。
“没问题。”罗清点头赞同,这是事先说好了的。
“罗姐姐,栓子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场面呢!盛会还未开始,咱们先去四处转转吧!”一旁的栓子兴致勃勃地四处张望,尤其是看见不远处搭建的又高有大的台子,眼睛里流露出兴奋来。
“好。”罗清笑着点点头,牵起马儿继续道:“不过我得先将板车寄放好才行。”
“嗯。”栓子一跳一跳地走到罗清身旁,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罗清不禁笑着摇摇头,不管栓子曾经经历了什么,但他的本质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罗清将板车寄放在附近与她有过生意往来的酒肆,说好事后就去拿。
然后就带着栓子在行人熙熙攘攘地街道上逛了起来。
街道上到处都是卖糖人与糖葫芦的小贩,还有许多卖小玩具小饰品的摊贩。吆喝声一阵盖过一阵,吸引了好些丫鬟小姐驻足挑选。
想着栓子还是个孩子,罗清给他买了一串糖葫芦,在罗清的坚持下栓子别扭地接过了。
罗清想着让栓子一个人吃而她不吃栓子定会不好意思吃,于是给自己也买了一串。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罗清很是高兴地舔着糖葫芦与栓子在人群中窜来窜去。两人只要是见着了有意思或者是感兴趣的东西都会将之买下。
栓子负责提东西,而罗清负责掏腰包。
两人玩得有些忘我,以至于没有发现距离盛会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人也越来越多。
最后两人直接双叕叕地失散了。
罗清在人群中找了栓子一会儿。但由于人实在是太多了,罗清也就懒得找了。
反正栓子对红梓镇熟,也丢不了。
最后,罗清干脆随意地挑了一处卖馄饨的小摊贩前坐下。
“老板,来一碗馄饨。”
“老板,来一碗馄饨。”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
“好嘞~两位客官稍等。”馄饨摊老板高喝一声,便继续忙碌起来。
而坐在小桌前的罗清则僵着身子,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下意识地抓着自己的衣裙,整个人更是如坠冰窖。
她与那道声音的主人相识多年,实在是太熟悉了。
罗清记得她上辈子烧了高香来着,咋这辈子还这么倒霉呢!
她都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来了,都还能撞上老熟人呢!
罗清默默地起身,然后头也没敢回地默默地抬起步子,准备进入人潮里。
她还未走几步,手臂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掌给握住了。
“请留步。”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罗清试着挣了挣,发现根本无法挣脱。
看了终是无法躲过去了。
罗清认命地想,于是迅速地将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敛下,瞬间换上一副喜笑眉开的表情,然后转过身一脸惊讶道:“哎呀,岑溪,好巧哦,你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