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羽当然不会嫁人，那个故事真的只是一个故事。

但是她病了。

病得瘦骨嶙峋，病得吃不下任何东西。更病得学会了打扮，不再邋里邋遢，只是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

直到有一个人，拿着一个木箱子，端出一碗温热的肉汤。

童羽的病，仿佛一下子就好了。

见到石寒的第一眼，她决定为他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个女人，觉得结婚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所以她找了个人去结婚。”

石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后来有一个人，觉得那女人不应该嫁人，就把娶她的那家人都杀了。你觉得是为什么？”

石寒想也不想地说道：“因为他武功高。”

“那如果他武功不够高呢？”

“那就等武功练得更高一点。”

“如果，还是不够高呢？”

石寒认真地说道：“总会够的。”

童羽大笑，叫嚣着：“我要喝汤！”

石寒背着刀，瘦骨嶙峋。

童羽喝着汤，同样瘦骨嶙峋。

但他们都笑着。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唯一的不同是，童羽借走了石寒的刀。

等她将刀还给石寒的时候，满头的乱发已经只剩下齐耳短发。

“你的刀，真好用。”童羽满不在乎地将切下的断发尽数丢弃，对于她来说，每日要被人花一大堆时间打理头发，是件不快乐的事情。

所以她选择了斩断它们，这样即使风再吹，也不会乱了。

石寒看了看自己的刀，又看了看童羽的短发，点了点头说了句：“挺好的。”

然后背着刀，转身便走。

没有人可以动石寒的刀，石寒的刀也只会用来杀人。

他找了一把刀，同样将自己的须发打理了一番，他舍不得用自己的兰魄刀。

然后找到了正在发呆的步天行。

说好面壁思过一年，但一年半过去了，从来没有人来通知石寒可以离开罡风栈道。

石寒以为他会忘了自己。

但步天行却一眼认出了他，哪怕他在常年罡风吹拂下已经消瘦得不成人样。

“你来了。”

“嗯。”

“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下山。”

“为什么？虽然我罚了你，但是你应该知道，我很重视你这样有天赋的弟子。”

“我知道，盛长老已经和我说过。但我已经无法观云海修炼云浪无定功。在山上，我找不到我的路了。”

石寒说着，异化内气在神庭之中流转，一股让人莫名陷入哀愁的力量无声无息从步天行的心底涌出，他整个人都有了一瞬间刀恍惚。。。

步天行沉默了。

仅仅一年半，眼前的年轻人就到达了一相境，速度简直骇人听闻，更匪夷所思的是，这小子走得还是人仙武道！

这种武道是纯粹的心灵武道，最是复杂诡谲，鲜有专门的传承。人道最是复杂，就像人心诡变，也最是包容。观想人仙武道的武者，甚至可以修炼其它两道的武学秘典，只是效果差强人意。

石寒如果当初从第二层栈道云海内部慢慢观摩强练云浪无定功，也不是不可以。但石寒，并不想用此刻的将就，换来日后的后悔莫及。

就如此刻，他不得不离开鬼刀宗安逸的内宗，去寻找新的机遇。

入室弟子虽然不同于入门弟子那般限制严格，但新弟子在各自师尊的管束教导下，也同样鲜有机会随意下山。

但同样的，石寒在步天行的心目中也越来越不是一般的弟子可以媲比的了。

三院离心离德，尤其是无风院正面承受强大的渺尘院的压力下，步天行非常看重如石寒这般天资、心性具佳的弟子。

石寒的表现，甚至有点吓到他了。

所以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问道：

“那就去芜风谷吧。”

石寒看了看身后的某个方向，笑道：“好。”

“既然你已经进入入相境，而且走了人仙武道的路子，宗门别的可能帮不了你。但你可以持我手令去选择12门专练皮、肉、筋、骨、脏、髓、音、足、手、眼、听、嗅的基础武学，夯实根基为后续境界铺平道路。至于刀法，你喜欢学几门就学几门。”

步天行递给石寒一块令牌，然后没有再多说什么，挥手便让石寒退下。

石寒虽然有所疑惑，但他同样觉得步天行这么做，必然有其道理，于是持着手令到了真正的藏功阁下层，选取了相应的一系列基础武学。

这些基础武学，其实除了少数几样比如练髓、练音的武学，市面上都可以收集到。但却没有无风院藏功阁里这么种类繁多。

将散华功修炼到大圆满后，石寒发现其实还可以修炼其它的炼体功法。只不过效果不再那么明显，如果只是修炼某一样炼体功法的话，反而会得不偿失。

比如修炼铁皮功，石寒能增加的上限比原本的铁皮功上限高不了多少，最多不过强上三分，但是却还会降低身体的灵敏度，得不偿失。

而且修炼铁皮功这样的功夫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但步天行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步天行让石寒尽可能选择齐全的炼体功法，石寒于是老老实实选了12本，涉及各个方面的最中正平和的炼体功法，即使日后练不到，也当做有备无患。

这十二门武学，针对皮、肉、筋、骨、脏、髓、身、音、足、手、眼、听、嗅的基础武学

分别是《犀皮功》、《牤牛劲》、《铁线功》、《壮骨功》、《气血蚕涌功》、《虎啸功》、《养目膳》、《灵妙散手》、《健足三十六式》、《听风辩位功》，正好十二种武学。

以石寒的理解，尽可能齐备那就身体的锤炼来一套，分别是针对皮、肉、筋、骨、脏髓的《犀皮功》、《牤牛劲》、《铁线功》、《壮骨功》、《气血蚕涌功》。

以及锻炼五感的《静桩落尘功》、《虎啸功》、《养目膳》、《听风辩位功》，《嗅味辨物锻炼大全》，分别对应体、口、目、耳、鼻。这五本除了落尘功、虎啸功有点名堂外，其他四本甚至连武学都算不上。

更像是一种江湖卖艺人那里弄来一种杂学，或者养生手段。石寒也是偶尔翻到，便将它们给留了下来，虽然大部分可能不会去练，但总有种感觉，这些杂学手段有时候应该会很有用。

最让石寒喜欢的，反倒是最后两本：《灵妙散手》、《健足三十六式》，专门用来局部调整人体的手脚肌肉、经络分布，虽然不会直接增加力量，但是却能让人手脚更加灵活、更适合发力。这道理很简单，同样条件的手脚，有的人适合演奏，而有的人却时候舞刀弄枪。

石寒选的这些功法每一本都没有特别突出的特色，但是结合在一起刚好相互互补，哪怕不会互补也绝不会产生冲突。

如此一来配上散华功大圆满的效果，在整体上应该能让自身的炼体效果再上一个台阶。

随后，石寒又找了几本刀谱背下。

但石寒找的刀谱却非常有意思。

他没有找那些高深莫测的高级刀法，反而对理论性非常包容和专业的基础刀法格外青睐。

这得益于他的第一门学会的刀法《玄虚刀法》

玄虚刀法的招式不值一提，即使是在飞雪寨中石寒就可以一眼窥破。但玄虚刀法涉及的刀道理论，却是实打实的一种实用理论。尤其是石寒一步步推演之后，将这种理论融入基础刀法和本身用刀的风格中之后，依旧发挥着不俗的效果。

最大的体现就是石寒的刀法充满了灵活和变数，总会在危机关头奇招频出，这和玄虚刀法中虚实结合，灵活应用、以假乱真的理论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之前得到了一本《鬼山刀法》，其理论同样是奇诡之中带着厚重，让石寒有了很多新的体悟。至于刀招，石寒学会了之后反而一次都没用过。

所以导致他，对于风格迥异的基础刀法格外青睐。

“嗯，《血月刀》？凶残亡命之刀，收了。”

“《五华刀》?刚猛之刀，正好最缺，收了。”

“《大闪刀》？拔刀而决，极速之刀，不错不错，收了。”

这样，加上之前的两本刀法，石寒就凑齐了快、诡、刚、凶、虚五种风格的刀法。唯独缺少一本灵巧风格的刀法。

最后翻了半天，才终于翻出一本《回风刀》，借力打力以快打快的一本刀法。

这刀法虽然也是快刀，但其中涉及的原理有点像前世太极的原理。

石寒无奈，也只能将就了。

基础刀法中，唯独灵巧最难，盖因灵而不诡的刀法，在低级武者之中很难存活下来。

六种刀法几乎涵盖了基础刀法之上的所有理论风格。

石寒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选，只是凭借着一直以来地感悟和对于刀法的理解，他觉得熟悉、掌握所有风格的刀法，对于一名刀客来说，很重要。

这念头一出来，自然便要跟着做了。反正都是白给的武学。

石寒花了两天背下所有选好的武学，背着刀朝山下走去。

他认真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断空山后，毅然转身离去，拿着无风院批发的调令，朝着芜风谷而去。

至于高深的武学，石寒一早就有了，正是那本《御龙刀法》，这个级别的武学在鬼刀宗只有亲传弟子才有可能接触。

正因如此，石寒对于其他入相境才能修习的武学，兴趣缺缺。基础武学，能够充沛武学基础和理论，而高等武学一般都是涉及天地元气的运用，甚至会影响人体的发展，初学者接触过多有害无益。

半路上，他遇到了一个人。

那人看着石寒，飞扬的眉脚微微挑动，感觉两人似曾相识。

只是石寒此刻实在太过精瘦，让他一时不敢相认。

错身而过的时候，他试探性地问了句：“石寒？”

“嗯。”

石寒的双眼慢慢陷入茫然，周围的景色似乎越来越远，他知道，自己又再次坠入了唯我武道的封闭意识之中…

执我境界的武道六劫，他也只是经历了入障劫，现在不过侥幸进入第二劫，迷障劫。还远没有到达超脱自我的层次。

周围的山川景物和人，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他的心中便只剩下自己还有手中的刀。兰魄刀在石寒的背上仿佛微微颤抖着，如同在欢喜着什么…

那人低着头按住自己的刀犹豫了一会，等再看石寒的时候，却只看到一个背影。这背影如鬼似妖，行走在山道之上，明明只是山中的一道背影，却仿佛有着令山川失色的存在感…

让人的视线，不由自主便会被其吸引！

郑川脸色狂变，握在刀柄之上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再也抓之不紧…

当年约下一战的两人，却已形同陌路，一个，只能看着另一个人的背影，默默发呆，目送他离山而去…

郑川摇了摇牙，突然狂笑起来，扭头转身往来路而去。

“我郑川，岂可弱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