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天之后,石寒再没有练武,也没有背着他熟悉的那把刀。
每天下午,他都会像一个药农一般背着一个药筐,连夜朝着东山而去。然后又会在第二天回到鬼刀宗驻地之中。
时间一天天过去,鬼刀宗的队伍已经重新出发返回归山城而去了。
但石寒依旧每天日暮而出,日出而回,做着一个采药人。
水潭边的石头越堆越多,越堆越高,但石寒的药筐之中,却始终空无一物。
这些天里他记下了一整本的基础草药辨识,并找到了一个醒酒的药方,他于是决定为自己配一些醒酒丹。
可惜日子一天天过去,石寒却没有找到过一株想要找到的草药。
他看着越堆越高的石块,不知道为什么坚如冰铁的内心止不住一阵阵颤抖,突然有种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
但这种冲动是如此可笑!
男儿流血不流泪。
石寒冷笑一声,再次背着药筐朝着东山而去。
边无修看着他的背影,幽幽一叹。
“边老,你觉得,他会来得及醒悟过来,回去参与宗门这场特殊的比斗吗?”唐烈的声音从边无修的身边传出,他坐在地板之上,喝着淡淡的茶水,眼神忧郁,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
“难。这小子小时候估计经历不少苦难,内心仿佛死寂一片。却偏偏入的又是让人又爱又恨的唯我武道,已经变得心如坚冰封闭。想要破障重生,不是短时间可以的。”边无修摇了摇头,不过嘴中却又说道:“而且,他不回去不是更好吗?步小子或许可以…”
“喂,边老!你可是重山院的长老啊…”唐烈无奈地打断了他。
边无修再是一叹,语气落寞地说道:“那又如何,重山院,渺尘院,无风院,不都是一个宗门吗…唉…是我辈无人,才让你们这两代人承受那么多…”
唐烈喝干杯中茶,长身而起,语气充满斗志地说道:“呵…不和你这个糟老头子瞎扯了,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多去修炼。以后万一…就由我唐烈来抗下那份责任吧,哈哈哈…”
这一天,石寒依旧背着药筐往东山而去,出城的路上看到了一只倒在路边的野狗。
黄黄的皮毛,沾满了泥灰,一只脚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了,伤口已经溃烂。
野狗趴在地上,麻木而死寂的眼神看着石寒,一声不吭。
石寒看了它一眼,仿佛觉得这狗有点眼熟。
但他并没有多想,依旧朝着山上而去。
一如既往,石寒迎着日出,拿到了一块石头。当阳光升起之时,他强迫自己去看朝阳,却心如止水。
朝阳很美,但,关我何事?
石寒默默地往回走去,背影冷漠而清冷,有种说不出的孤独感。
他,想念他的刀了。
而同时,他也想到了一只倒在路边的野狗,和它那麻木而冷寂的眼神…
石寒的心思颤了颤,突然想要去做点什么。
他的目光在路边一番搜索,找到了一株止血草,便顺手将它拔起,塞进背后的药筐之中。
石寒重新路过前一天遇到野狗的地方,却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他的眼神,慢慢沉寂下来,一声不吭地背着药筐朝驻地方向而去。
一路上,开始不断有人出现,在他身边游走、叫卖、甚至喧嚣和吵闹。但石寒只是冷眼旁观,一刻不停地朝着目的地而去。
“你这狗,脚都烂了,怕是有毒吧。”
“怎么会,今天下午刚捡到的,你看,还活着呢。老板,你要是嫌弃,最多杀完后,脚给我,我正好拿回去烧了吃…”
石寒的脚步,突然停住。
他转头朝着不远处的一个肉铺望去,看到了一个农夫提着一只病恹恹几乎咽气的大黄狗,正在向肉铺老板推销着。
大黄狗的眼神麻木和冷漠,仿佛已经准备好了,去死一般。
肉铺老板眼珠子一转,故意不耐烦地叫到:“行了行了,算你运气好,我出半两银子。要,就把狗放下。”
农夫一喜,连忙晃了晃手中的大黄狗:“唉,好嘞,老板痛快人。”
“这是十两,这狗,我要了。”
石寒伸手拦在农夫身前,将一锭银子直接扔在了他的手中。
眼看着一笔好买卖被人搅黄,肉铺老板举着刀大怒道:“嘿,我说你个臭挖草的…”
但很快,他就说不下去了,石寒冷漠地眼神,让他感觉自己如果多说一句就会身首异处一般。
他咽了咽口水,缓缓的将身子躲入了肉铺之后。
石寒,抱过软绵绵,浑身都是泥水的大黄狗,朝着驻地走去。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觉得,这狗的眼神,如此熟悉。
这一天,他采回了一株草药,还带回了一只濒死的野狗。
回到房中之后,他将野狗受伤后腿上的毛发尽数剔除,用止血草混合从驻地药铺拿的疗伤药将它们混合后敷在了大黄狗的腿上,然后用一卷白布包裹好。
几粒跳蚤,从脏兮兮的野狗身上崩了过来,石寒浑身一震,将其震爆,随之,又是几粒。
他继续将跳蚤尽数震灭…
但跳蚤,仿佛无穷无尽般朝他涌来。
石寒暗叹一口气,从新拿起之前的小刀,将野狗身上的毛发尽数切除…
剃完毛,石寒看着死气沉沉的野狗,又决定去给它找点奶。
找完奶,看着冷得浑身颤抖的野狗,他又只得给它找了条毛毯。
总之,石寒突然发现,他很忙。
忙到以至于他想起要去给边长老找一块首阳之石的时候,外面天色已黑…
石寒回头看了一眼房内的野狗,而野狗也恢复了一丝精神,抬头看了他一眼。
眼神之中依旧麻木,却有着一丝疑惑和不安。
石寒转身朝外走去,健步如飞,转眼就出了庄园,但走着走着,他就停了下来。
他的身后,出现了一只,被剃光了毛的野狗。
野狗一瘸一瘸,三只脚走在地上,却倔强而不安地跟了出来,远远看着石寒。
石寒转头看着它,突然感觉心中什么东西破了一般…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已经被遗忘的画面。
有前世的,也有今生的。
既有信息时代的杂乱而平凡的琐碎生活,也有意外生死而穿越的一幕幕,还有穿越之后一次次冰冷却带着丝丝温暖的记忆。
那些人,那些事,全都不重要。
但,所有的这些合在一起,才是每一个人,所特有的人生啊…
就像,眼前的这只野狗,也不重要。
但它,却让石寒意识到了,每一件不那么重要的小事,或许都在不断地影响这一个人的全部。
“从来,就没有不重要的人,也从来,就没有不重要的事…”石寒喃喃自语,“每一件事,每一个人,无论好坏,都是组成‘我’的元素...”
“我是石寒,别人也可以叫石寒,但正是我这一路所见所得的一切,才让我变成唯一的我...”
他转过身,拍了拍无毛黄狗的脑袋,带着它重新回到了房内。
“你没有毛,实在可怜,就叫大毛吧。”
石寒对没有毛发的黄狗这么说着。这是他今生第一次,给别的东西取名字,感觉还不错。
怀着一份久违的好心情,石寒将毛毯重新盖在大毛的身上,然后和衣而睡。
不一会,就沉沉睡去,床下的大毛,也同样在黑暗中动了几下后,被温暖的毛毯裹着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