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因为龙北之的坚决,而不了了之,伶香一个人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想了很久很久。
“有什么关系呢?他往前走,有风霜雨雪,我在他身后,给他阳光普照。”
“人这一生无论是如何度过,终究都是遗憾收场,我能做的,就是让现在不遗憾,至于以后,想那么多干什么?”
想到这里,伶香重新笑了起来,发现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
“吃饱饭,睡好觉,好好修行,美美哒!”
这是伶香姑娘内心的独白,有的时候真的可以很简单,大道万千,大道无情,因果循环,无非就是生老病死,循环往复。这个天下变成什么样子自有别人来收尾,她能做到的就是站在龙北之的身后,管他巨浪滔天。
龙北之熬完草药,端着热腾腾的药碗来到了小泥螺的房间。轻敲了一下门,没有回应。
龙北之站在门外,呆呆地站了好久。
手里的药汤已经从热转温,只余下淡淡的药香弥漫在他的周围。
他单手轻轻推开门,门内一片黑暗,那个熟悉的味道已经慢慢淡了下去。
“她走了……”
龙北之坐在小泥螺的床边,看着已经叠放整齐的被褥,床榻之上没有一丝余温。
龙北之站起身来,走到桌子旁,点亮了烛火。
桌子上有一封信,他知道是小泥螺留给自己的,但是他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而是端着药走到了开着的窗边,就像昨天晚上两人并肩而立,看着夜色的样子。
只是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她。
离别,无论经历多少次,都不会习惯。
只道再见,可再见又是何时?
你说珍重,可珍重又有多重?比有你的回忆还重吗?
所以离别莫说再见,分离莫说珍重。
只能用思念,填满这遥遥无期的思念。
龙北之拿起桌子上的信件,轻若无物的纸张在他手里比泰若还要沉重。
龙北之自嘲一笑,自言自语道:
“这次见面已经殊为不易了,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要去希冀着她能够留下来呢?”
“小泥鳅亲启:我已远去,勿寻。”
只是一个开头已经让龙北之潸然泪下,没有人知道小泥螺在他心中到底有多么重要,可能就连她都不知道。
在那段龙北之最无助的时候,是她闯进了他的生活,给他黑暗的人生带来了光明。
龙北之时常在想,如果没有小泥螺自己会怎么样?答案很可能是已经死在了某个夜晚,死在了那所破庙之中。
“得幸一见,殊为不易,欠之甚多,无以为报。”
“不告而别,非我本意,若是相告,离之苦,别之切,你我皆愁。”
龙北之每一个字都看得很仔细,也很慢,生怕一个字没有看到,就失去了全部。
他抬起头,长叹一声,然后拿起竹签,挑起了烛花,让烛光再次明亮了起来。
“我常静坐在山边,也常立于水畔,山边清风,水上明月,常让我想起你。”
“山是你,风是你,水是你,月是你,可皆不是你。”
龙北之能够感受到小泥螺留在字里行间的那份孤独,如清风明月,如环水绕山,能相近,却不能相得。
“历兒山上,你醉后酣睡于窗前,我立于你身后,恨不能替你愁,替你忧。五年不见,没了心,若是再五年呢?我不敢去想。”
“昨夜,你站在我身前,我没有感觉到幸福,而全都是害怕。害怕你因为我真的血流满地,我知道你会如此做,甚至是准备去做。”
“想来,只觉着愧疚万分,到头来依旧是你挡在我的身前,五年前如此,五年后,依旧如此。”
“我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不要命地守护,我何德何能能遇到如此的你。”
“我曾想过,从此一别,就莫要相见,这可能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可是每次想到这里,我就止不住地哭泣。”
龙北之再也控住不住内心的悲痛,将头抵在桌子上,无声地哭泣。
“所以,我选择了离开,我知道再见可能遥遥无期,但是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出现在你的身前。”
“答应我,如果真有那天,请让我张开双手去保护你,让我为你做一些事情来补偿,别怪我贪心,我只想要保护你一次就够了。”
龙北之自然能够感受到她的决心,不是她贪心,而是她已经抱着必死的觉悟,拼尽全力守护他一次。
“世间痴情人茫茫之多,可终成眷侣的人少之又少,两个人的关系走到最后的不一定是在一起的相守到老,也不一定是非要依偎到白头。你想我我就在你眼前,我想你你就化作清风明月,山川河流。我知道你在,你知道我好,就已足够。”
“莫问归期,也莫问以后,来时自然到,需时自然归。”
“话就至此,多说无益,念及我时,抬头望月,我便是光。”
“赫连千儿亲笔。”
龙北之慢慢收起信件,贴身藏入怀中。小玄伸出手,擦掉了龙北之脸上的泪痕,撅着小嘴,眼泪也是一颗颗地往下掉。
龙北之摸了摸小玄的脑袋,示意自己没事。跳出窗外,坐在了屋檐之上,遥望月空,举酒相敬。
“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这个世界还不至于为难一个女人。”
西沙镇外,小泥螺慢慢走在漫天的风沙之中,脸上的泪水随着风沙一起涌动。
她走得很慢,但是她强忍着没有回头。
“千儿,咱们该回了!”
一名老妪悄悄出现在她的身前,一身的素白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小泥螺低着头,慢慢说道:
“让我再走一会儿,就一会儿。”
两人一前一后,不知走了多久,没有一人说话。
当她再次抬头时,看见一个老头正弯着腰在地上栽种这树苗。
那老头没有看两人一眼,而是大声问道:
“你们说,俺种的这些树,到底能不能活?”
小泥螺这才发现,她目之所及的地方全都是一片的青翠树苗,就连她来时的路上,此时也都是生长出了一棵棵在风中柔柔弱弱有又屹立不倒的小树。
“会活的。”
那老头没有直起身,而是舀了一瓢浑浊的井水,洒到树苗的根部。
“珍惜现在的痛苦吧,等你们长大了,会感激自己这时候的坚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