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雇的是他的队伍!”祖老头松了口气,“你确实可以相信他们。”
“很有名么?”年轻人问。
“当然了,”祖老头语带赞赏,“佣兵亦有道,做事做到底说的就是他,如今这样的人可不多了。”
“这样。”年轻人点头。
“让海沙派这么一搅和,你在那边的事情办不成了吧?”祖老头问。
“本来就不怎么样……”年轻人叹了口气,“我在厦闩毫无收获,现在再想想,很可能根本就没什么作坊,那个情报就是一个引我入瓮的圈套。”
“有这个可能,”祖老头点点头,“那东西能给我看看吗?”
年轻人拉开帆布袋子的拉链,伸手进去,就听喀的卡扣声响,他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褐色布袋。
年轻人扯开布袋的绳子,掏出一个卷轴,双手递了过去。
祖老头接过来展开了,卷轴的绢面上裱着一张泛黄的宣纸,显是年代久远,宣纸上以工笔技法绘着一片青翠的林地,中央有一只色彩斑斓的猛虎,正伏在一块扁平的石座上,威风凛凛,栩栩如生。
“好画功!”
祖老头赞叹一声,视线移向宣纸左侧,上有一列龙飞凤舞的小字:猛虎伏座图,没有落款印章。
他又看向画面,思忖了一会儿,忽然浑身一震。
“您怎么了?”年轻人赶忙问道。
“没事,”祖老头摇了摇头,“我想我知道这幅画所指为何了。但我看不出具体的信息,可能被隐藏了。这样,你去趟乌镇吧。”
“乌镇?”
“乌镇。”祖老头的目光变得深远,“有一户人家专擅术数解谜,也许能为你找出什么线索。”
年轻人一脸茫然。
“那户人家姓少,少年的少,在俗世化名为邵。”祖老头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可别被表象骗了。”
年轻人更茫然了,问道:“您的意思是……?”
祖老头笑道:“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年轻人沉吟了一下。
“那好,等这边事了了,我去一趟。”
这回轮到祖老头疑惑了。
“怎么了?”
年轻人道:“我昨晚盘问赵大虎,他说他是受人之托。”
“受谁之托?”祖老头神色一凛。
“他的哥哥,吉林分局的赵大龙。”
祖老头闻言皱起眉头:“赵大虎还有兄弟?”
“是啊。”年轻人有些感慨地说道,“这些江湖无名小卒的底细,我们反倒不清楚。”
祖老头摇首道:“应该去麻将屋打听一下的。”
年轻人道:“不用了,我已经知道吉林分局在何处了。”
祖老头问:“你要如何?”
年轻人道:“您懂的。”
祖老头正色看着他,过了几秒,开口道:“我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别怪我啰嗦,杀戮太重总是不妥。”
年轻人接口道:“晚辈不敢,但我不是上天。”
祖老头无奈地看着他。
年轻人又道:“所谓江湖,就是个杀人之地,不是我杀人,就是人杀我,人命贱得很。他们是死是活,全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祖老头无奈摇头。
年轻人再道:“话说回来,您也知道,赵大虎他们这些走镖的是个什么德行,个个欺男霸女,本来就死有余辜。”
祖老头道:“这辽宁分局确实……”
年轻人打断他道:“恕晚辈无礼,但我以为,赵大龙跟他兄弟是一丘之貉……您也知道赵大虎搞人牙子生意,拐鲜族人过来吧?赵大龙十有八九在其中插了一脚,说不得,这勾当就是他琢磨出来的。”
祖老头默然,年轻人说得确实有道理。
年轻人沉声道:“人牙子,而且是拐带俗世人的人牙子,本来就违背了乌衣社的约法三章,想都不用想,乌衣社要是查明了真相,肯定是雷霆手段剿灭之。那么由我先一步杀了他们,就算不说是替天行道,至少,乌衣社也该给我颁个‘好江湖人奖’,只可惜我做好事不留名。”
祖老头听他说得有趣,不由露出微笑,随即叹了口气道:“罢了,说不过你。”
年轻人笑道:“因为我说得有道理啊。”
“嗯,有道理。”祖老头忽然拿出一个厚厚的纸包放在茶桌上,对年轻人说道,“拿着这个吧。”
年轻人看看纸包,没有去接,而是略带无奈地对祖老头说:“您这是作什么?义父给的钱还剩不少呢。”
“哎,”祖老头摆了摆手,“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钱这东西,永远都不嫌少的,你今天就走了吧?”
“嗯,下午就走。”年轻人点头。
“是吧?”祖老头也点点头,“我送你的时候也不好露白,干脆现在给你。你拿着,也算是我家的一点心意。”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您。”年轻人垂首道谢,接过纸包,感觉入手沉甸甸的,大约得有个几万。
“不必,我也只能帮到这了。”祖老头抿了口茶,“你义父他身体还好么?”
年轻人道:“最近一次跟他通电话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他老人家好像受了些风寒,不过身子骨还是挺硬朗的,我想现在应该已经好了吧。”
“你之后没再联系他?”祖老头又问。
“前两天他有打电话过来,但当时我正忙着跑路,也就没接。”年轻人说罢,轻笑一声,“也不能联络得太频繁,要是万一传出去,义父他们家就危险了。”
祖老头默然,年轻人也没说话,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麻烦您好好照顾他。”
年轻人忽然开口说道。
祖老头颔首道:“当然,我已经开始教他武功。”
年轻人蹙起眉头。
“……我不想他涉足江湖。”
祖老头道:“那也要学,太连虽然没有什么江湖门派,但兴隆镖局能发现他,难保别人不会发现,学点武功以防万一也是好的。”
年轻人道:“可他要是会武功,不就等于是坐实了么?”
祖老头看了他一眼,反问道:“难道我去救他就不会坐实?”
年轻人顿时语塞。
祖老头又道:“而且,要是再有人突然发难,我又照顾不来,又要怎么办?指望他们发现抓错人然后把他放了?你觉得他们能放么?至少在我看来赵大虎就没那个打算。”
年轻人无言以对,过了半晌,他叹了口气:“您说得对,就这么办吧。”
“嗯。”祖老头抿了口茶。
“那么,晚辈就告辞了。”
年轻人拿着帆布袋站起身来。
祖老头见状,跟着起身,嘴里说道:“我送送你吧。”
“不必了,”年轻人连连摆手,然后郑重地对他说道,“您还是好好照顾他吧,就拜托您了。”
见他态度坚决,祖老头只好点了点头:“那好吧,你万事小心,记得我刚才说的话,上天有好生之德。”
“会的,告辞。”
年轻人转身离去。
祖老头盯着关闭的房门看了许久,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看他们的造化?是看你的造化才对吧?唉……你这孩子,煞气也太重了些。”
他端起茶碗,揭开茶杯的盖子,轻轻地撇了撇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抿了一口,这莲芯碧螺春泡得浓了,味道有些苦涩。
年轻人离开天寿茗茶后,掏出G5连上耳机,拨了一个号码。
“喂,老王。”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粗豪的声音:“没错,是我,老王!”
“我知道是你,”年轻人问道,“你那边怎么样了?”
粗豪声音道:“海沙派的人盯得可紧了,我们都不敢出门,一连好几天吃泡面,你那边呢,怎么样了?”
年轻人低声道:“今晚应该就能把事情搞定,接下来我准备去一趟乌镇。”
“乌镇?”粗豪声音顿了一拍,问道,“浙江乌镇?”
“对,浙江乌镇。”
“你去那边干啥?”
“……那里可能会有线索。”
粗豪声音立刻回应道:“知道了,那我这边尽快,一有空子我们就离开汕头去乌镇跟你会合。”
“不不不……你们那边风声太紧了,等过几天吧,海沙派再怎么缺心眼,这么徒劳无功地折腾一个多礼拜也该发现上当了,那时他们自然会撤掉搜查网,到时候你们再动身也来得及。”
“这样也行,不过时间来得及吗?会不会耽误你的大事啊?”粗豪声音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关系,这事儿本来就急不得。”年轻人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便补充了一句,“我可能也会延后几天再去乌镇。”
“啊?有什么情况吗?”粗豪声音惊讶地问道,“这新情况未免发生得太快了点儿吧……你那边真的没问题吗?”
真有问题你们也赶不过来,年轻人心说,回答道:“没问题,至于去乌镇的具体时间么,看事情如何发展了,我会再联系你们的,到时候我们杭州见吧。”
粗豪声音爽快地答应了:“哦了,保持联系。”
年轻人道:“嗯,那就先这样了,我挂了啊。”
粗豪声音道:“杭州见!”
“杭州见。”年轻人挂断了电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