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漠北蛮金一国近段时间在边关等地开始不安分起来,时常侵扰居住在漠北城外大秦国的无辜百姓。华生自年前召回京,漠北城便无大将镇守,只留下几个跟他出生入死的头领驻守。漠北蛮子也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太子造反大秦国内人心惶惶,群龙无首。漠北蛮子断定此时便是撕破两国交好脸面的最好时机,先是下马威,再是宣战了。
皇上拎起奏折看了半响,他经历太子一事,已是心力交瘁,整日里惶恐不安。假若让华生领兵前去平定漠北蛮子,在此期间又有人造反,夺他江山怎么办?他眼光扫视百官,觉着个个都有反心,又不敢效仿前朝,做出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千的事来。他左思思右想想,拿不定注意。
有大臣上前谏言:“陛下,臣以为可让孙将军领军前去平定漠北之乱。”
皇上面露悦色,不错这个答案正中他下怀。
也有大臣上前谏言反驳上一位大臣的提议:“孙将军年过七旬,老眼昏花的怎么能够提刀上阵?若是要他去,岂不白白送死吗?”
皇上觉着也有那么几分道理,似问一个走路还需人扶的古稀老人怎么能够冲锋陷阵呢?尽管孙将军老当益壮,还能提起刀来挥两下,可毕竟好汉不提当年勇。此提议不中。
“我倒是有一人选,孙将军家的孙子年过十六,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又有一身好筋骨,何不派他去?”门下侍郎吴大人谏言道。
刚才反驳的大臣又辩道:“此人看似好用,实则是个有勇无谋之人。行军打仗靠的不是一身蛮力,更靠的是脑袋,熟读军书,善用计策,才能百战百胜。”
“不是谁人一生下来就会打仗的,不去锻炼锻炼何来成长一说?”吴大人辩说。
“那吴大人的意思,是要把大秦国的江山放到一个黄毛小子手里,要他拿去锻炼锻炼?”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依我看不可理喻的人是你吧!”
朝堂上口舌交簧,泡沫横飞。皇上也是急得脑袋疼,退朝后他跑到皇后宫中和她说来着一烦心事。
皇后倒是拿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要孙将军和他孙子一起去,一个在前方一个在后方,出脑出力互补各自不足。
皇上听后觉着此计可行,漠北蛮子先前就被大秦军队打个落花流水,哭爹喊娘的。此次只需动动手指头便定能叫他们好受,这么一想皇上心里高兴极了,连夜颁下圣旨,清点军队,后日出征。
华生叔父忿忿不平抱怨着皇上此计欠妥,怎么着怎么不行。孙家爷孙两对漠北地形情况相知甚少,孙老将军年轻时擅长的是水战,陆战他一窍不通,怎么可能打得过谙熟陆战的漠北蛮子。
我站在房外偷听到了他们叔侄二人的谈话,心里将皇上骂了个遍,什么圣贤明君,分明就是昏君。华生还说他深明大义,如今是火烧眉毛他到还不急。爹娘就是被他下令所杀害,此仇我一定得报。
第三日,孙老将军一身甲胄,银发矍铄上了马。他在自己家中听到皇上还要自己领兵打仗的消息时,激动地握住龙头拐杖在空中挥舞了好几下,证明自己宝刀未老,还能忠君报国。
玄武门外,军队浩浩荡荡离开城门往背面而去。城楼上,华生眼睛死死盯着前行的队伍,暗暗担忧。
果真如华生叔父所料,孙老将军第一仗便败北,损了约六千兵马,退回漠北城内。军讯自前方快马传来,皇上看了又看,想了又想,忧心忡忡。
门下侍郎吴大人说:“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孙老将军刚到漠北定是不熟悉敌人的。更何况还是第一仗,我大秦国乃泱泱大国,兵强马壮,小小漠北蛮子是不足为惧的。待孙老将军他们吃过一次亏后,定会汲取教训不会再犯,接来下便是取敌将首级献与陛下了。”
皇上摸摸胡子,眯着眼睛,满意地点点头。
华生叔父却暗暗骂道:“一群居安不思危的家伙!”
或许真被吴大人说中了,接下来漠北荒山一仗,孙将军用他爷爷研究了一夜才得出来的计策,连连击退敌军百余里,退回自己领地,俘虏了敌军一千多人。这一仗打得漂亮,全军将士士气大涨,个个觉着漠北蛮子蝼蚁小国不堪一击。
捷报传来,朝堂内一片欢饮。
皇上笑意盈盈,对着华生叔父讲:“爱卿你瞧,这不想你说得那么不堪嘛!”
华生叔父自知此话打脸,诺诺回道:“是老臣错了。”
漠北战事逐步平静下来,孙将军趁着太平下令:全军庆祝胜利三天三夜。
俗话说‘喝酒误事’可这次是误了大事了。
漠北蛮子连夜卷土重来,和一千多名被抓的俘虏里应外合,打了孙将军全军一个措手不及。一千多名俘虏皆是训练有素的勇士,弯刀在手几乎是一刀一个,一路直奔将军大营。刹那间,战鼓响起,全军将士急急忙忙拿刀拿盾,狼狈不堪。
轻敌乃兵家大忌,尤其是漠北蛮子这如草原野狗般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军讯传来,朝堂上下一片哗然。
皇上脸色愁云重重:“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门下侍郎吴大人还持乐观观局态度:“陛下,臣以为……”
华生叔父急得跳脚,连声打断他道:“敌军使得是欲擒故纵,欲擒故纵懂吗?孙家那小子连最基本的兵法也不知道,还轻敌,按太祖军律理应处斩!”
这下无人再站出来反驳了。
“老臣极力举荐华将军迎敌,华将军战功赫赫,漠北之事了如指掌,除他之外别无二选。陛下,我们已错失几座城池了,漠北蛮子一路势如破竹,恐怕只有华将军才能收复失地,保大秦平安。”华生叔父目光诚恳,望着犹豫不决的皇上,“陛下莫非在担心什么吗?陛下!”
皇上被他一语中的,又不能说破,江山和皇位两个谁最重要?失了江山,皇位也就失去了。失了皇位,江山还在。
“罢了罢了”他喃喃道:“华将军上前听旨”
华生从百官里走出来,跪拜领旨:“臣在。”
“华生,朕封你为伐北大元帅,领兵漠北讨伐漠北蛮子,收回失地。”
“臣领旨。”
华将军即将出征漠北这一消息瞬间飞遍了上京城,人人都夸人人都赞,将华生夸得好比天上战无不胜、无所不能的战神。
我得此消息时,正跟着紫儿坐在小亭里学女红,一不留神细细银针便刺破了指尖,沁了些血在雪白帕子上。我没看见华生,不知他何时走到了我后头,握住我破掉的手指,用衣角细心将上头的血拭去。
“你不擅长做这类事,以后还是少做了。”华生说。
我有自知之明,可学习女红还不是为了……为了他……
“听说你明日便要带兵出征了。”我目光落在微风荡漾的湖水上,忽而想起首应景的诗“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华生站在我身后,挨我挨得近,“漠北蛮子野心膨胀,我需得去去他们锐气才行。”他说此话时,风云流水。
“那……祝你早日凯旋……”
“恩”他轻声呢喃到,呼出的热气在我后颈处晕开成一片,“我会让叔父好好照顾你们,放心在此待着就好。”
我问他:“你为何要这么帮我?”
他没说话,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要帮我吧。
他说:“我认识你,很小很小就认识了。”
我压在心口上的石头,终于落下了,释然道:“我也是,很小很小就认识你了。”
儿时承诺被黄沙淹没,又被风吹开,露出一团金黄。
华生他还记得,他还记得小时候我和他的一次嬉闹承诺。
入夜,我让紫儿掌着灯,需得将这平安符早点绣好,明日一早送与华生。此刻,我感到自己像是成了亲连夜为夫赶制棉絮的妻子,一针一线将思念和祝愿全都缝在里头。
紫儿早就歇息了,外头打更的已敲了三四下来回。
我初次女红成品,绣的是一对并蒂莲花。虽看上枝丫粗大,毫无莲花那般秀气,但花尖上那两滴红血却不乏是点睛之笔。我吹灭了烛火,准备上床歇息。
昏昏沉沉入睡,恍恍惚惚起来。
我不知自己为何会走到这竹林里头,四周寂静,偶有乌鸦叫声在竹林间盘旋。我认为自己还在做梦,可脚下传来的一阵阵被石子刮破的阵痛又不像是假的。夜间起雾,青竹薄雾间,我瞧见一个女人。
银面兽纹锁子甲,九耳连环*,着她之身似最好的鞍配给了最好的马,锦上添花。女人转过身来,惊为天人,有巾帼须眉之美。我木然地站在竹林间,看呆了,也未留意她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婉姐姐!”我幡然醒悟。
她仿佛是变了一个人,语气冷若月光:“今日找你是要事跟你说,九界大会于半月后在瑶池举行,到时切莫误了时辰。”
我一头雾水:“九界大会?瑶池?”
还未问问清楚,婉姐姐便消失在了眼前。
那个梦又在脑子里缠绕了,断剑,残军,美人红衣……
次日卯时,我从梦中惊醒过来,满头虚汗。这次我仿佛是明白了那梦的含义,忙下床打着赤脚奔向华生房里。
我一推门,开门见山对他说:“我要跟你一起去!”
华生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样做,从容平静道:“千雪你要知道女人是上不了战场的。”
“那木兰呢?她不也是女人吗?为何她就能上战场,而我就不能?”我问他。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会武功,飞檐走壁不成问题。要是你觉得我吃不了苦的话,那你大可放心,我连千雪早将往日尊贵的小姐身份抛弃了,不会叫苦的。”
华生还是不同意,他温柔地摸摸我头,语气坚定:“乖乖等我回来履行诺言。”
我脸颊上一片红晕,但还是坚定信念:“华生……让我去……你知道我……我爹娘的仇谁能来报!”
临了,华生还是没同意我跟他们一起去,我将绣好的并蒂莲花揉成一团皱球扔在他面前,甩手离去。
出征之时,号角由城门上吹响在上京城上头震荡回旋。
华生骑马走在队伍前面,一袭银白战甲镀着橘黄温暖的朝阳,威风凛凛地朝北离去。这些均是紫儿听来告诉我的,我能想象华生当时是多么英勇,多么受人爱戴,载着百姓厚寄。我后悔了,问紫儿队伍有无行远。紫儿告诉我,应该刚出上京城。
我蒙上面纱快马加鞭,一路奔腾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