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芷兰走出了帐篷,抬头看了一眼梁诚,目光有些躲闪,应该是心中感到羞愧,后悔先前自己不听梁诚的劝告,喝下了那盏果子酒,中了阴阳软筋散的毒。
当时她神志虽然模糊,身体也不受控制,但是并没有完全昏迷,虽处在情欲勃发的状态,判断力大受影响,但是对外界还是有些模模糊糊的感知,因此对梁诚的救助还是清楚地感觉到了,这时她回想起先前之事真是不寒而栗,从小以来,自己的日子过得都太顺利了,身旁的人对自己几乎都是百依百顺,所以从来没想过还有人敢伤害自己。
即使在学院里,如呼延若尘那样的皇子都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不料今天却险些折在一群看上去土头土脑的猎户手中,要是真的落在那些人手中,结局的凄惨可想而知。
多亏了这个自己一直看不顺眼的梁诚,自己算是有惊无险,躲过了一劫,可以说是毫发无损。并且还感到了梁诚是个正人君子,在当时并没有趁机对自己行什么非礼之事,让自己保住了清白。
其实说起来梁诚算是第二次救自己了,上一次面对那可怕的空间妖兽,梁诚也没有抛弃自己,而自己后来对他却没什么好脸色。魏芷兰想到这里,暗暗觉得有些惭愧,于是轻轻走到梁诚身边坐了下来。
梁诚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已经换上了自己放在她身边的那套北章款式的衣服,更显得腰肢修长,身材高挑,颇有异国情调。
于是梁诚道:“魏师姐,你穿着北章国的装束,还是挺好看的。”
魏芷兰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轻声道:“梁……师弟,谢谢你。”
“不用谢,这套衣服其实是那贺老大的。”梁诚答道。
“不,不是为了衣服的事,我是谢谢……你,两次救了我。”魏芷兰低声说。
梁诚微微一笑,这次没有说什么。
魏芷兰环顾四周,问道:“对了,那些人都到哪里去了,怎么都不见了呢?”
梁诚看着魏芷兰:“那些人都被我杀了!”
“啊!都杀……了?”魏芷兰惊讶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师弟,没想到他出手这么干脆,那可是活生生的八个人啊,不久前还在一起喝酒呢,现在就死光了,虽然魏芷兰现在知道他们都是些坏人,对自己和梁诚也没安好心,可是把他们一下子全杀掉,自己是怎么也做不到的,在她的心目中,那些人不过是一些起了坏心思的猎户而已,想到这里,魏芷兰不禁对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看上去面目和善的师弟感到有些害怕起来。
梁诚看到魏芷兰这个样子,大致能感受到她的想法,但是并没有多解释什么,就让这个刁蛮的师姐害怕自己吧,这应该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她今后就会对自己比较服从了,有时候与其劝说别人相信自己,还不如让别人怕自己更来得更直接更管用。
想到这里梁诚用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语气道:“魏师姐,你自去休息吧,我已经考虑好了
,明日一早我们就往北章国的国都武宁城去,此行路途遥远,少说也要走一两个月的时间,不过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等到了武宁我自有办法。”
魏芷兰果然没有异议,轻声回答道:“好吧。”
“另外,魏师姐你也知道,我们现在不幸流落到了敌国,所以不能暴露了身份,行为言语必须十分小心才是,你若是不善于掩饰,今后到了人多处还是多看少说,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吧,我自有分寸。”
魏芷兰低头道:“好的,我明白了。”
看着魏芷兰默默回了帐篷,梁诚轻叹一口气,拿起地图玉简,继续研究行进到武宁的路线,眼光落到玉简上的一个区域,这里的地形却是连绵的山脉,梁诚仔细看了半晌,这些山脉处于呼兰草原西南方位,区域广阔,名为不归山脉,在地图上有明显标注写明那片地区属于禁区,万万不可进入。
梁诚有些好奇,不过也没打算去挑战这个禁区,这个地方,听名字就知道极为凶险,名唤“不归山”,显然是有去无回的地方,自己还是小心往此山边缘附近走就好,然后从处于东北方向的道路上快速经过即可,麻烦已经够多了,再节外生枝可伤不起了。
第二天一早,梁诚将这个营地全部摧毁,再一把火把残余之物烧了个干净,然后带着魏芷兰认准方向,随即御剑而去,现在梁诚对身处的这个地方已经有所了解,两人身上也换了北章国的装扮,各种注意事项也向魏芷兰讲清楚了,所以就没有必要像之前那么谨小慎微了,而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北章国修士那样行事,这样就不必效率低下地如之前一般用两条腿走路了。
三天之后,一个瘦小的身影轻轻从空中降在那个已经被梁诚摧毁的营地上,只见他神情平静,面貌十分普通,属于放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那种类型。这个人没有什么朋友,事实上认识他的人也没几个,他的名字除了自己外几乎没人知道,可是他的代号却关联着许多无头血案,有很多人听到这个代号就会不寒而栗,这个代号叫“寅九”。
寅九在这个地方前后走动了一番,伸手抄起地上的一捧土灰凑近鼻端,轻轻嗅闻了许久,低声自语道:“魔修气息……阴阳软筋散,莫非有女人吗。”
忽然寅九伸手在一堆灰烬中翻出一个东西,拿在手中看去,原来是一个琉璃盏,只见琉璃盏当中还有少许已经干了的红色的酒的残痕。
寅九仔细嗅闻着手中的琉璃盏,努力分辩着各种不同的味道。半晌,寅九放下手中琉璃盏:“脂粉气,有女人。”然后闭目感受了一番,再睁眼后只见他的双眼中冒出一种细微的红芒,望着前往武宁城的方向。
清晨,魏芷兰和梁诚刚离开一户人家,这家人不算是什么大户人家,勉强算是个小康,宅子里一个小院,两三间瓦房,虽然不大,倒也干净敞亮。离开了这户人家,魏芷兰虽然不发一言,御剑跟着梁诚,但心中一直在想着头天晚上前那家的老妪对自己说的一番话……
说起借宿这事情来,那是在头天傍晚,两人御剑来到了一个小镇,看看天色已晚,梁诚考虑到已经在荒野露宿了两夜了,只怕魏芷兰吃不惯这种苦,于是在看见了这个凡人小镇后,就降了下去到镇子里准备找地方歇息。
来到了这户人家门口,看着条件还算可以,于是叩门请求借宿,这家的男主人开门望见来人是两位气度不凡的修者,已经极为尊敬,又见梁诚摸出两枚中品灵石递过来,心中大喜,一迭声道:“哎呀,怎么敢收仙师的灵石,快请进来!”一面却不由自主伸手接过灵石,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几乎笑成了朵菊花。
进到这家人院中,老翁立即张罗着安排晚饭,本来作为修者,梁诚二人也不用吃什么晚饭,何况这样的农家,看着也搞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可是梁诚有心要了解一下北章国的风土人情,还想打听一些有用的讯息,于是便带着魏芷兰按主人家的安排,欣然入席。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宴席,也就是在这家人平日吃饭的餐桌上一起吃顿农家饭而已,主人家老翁恭敬地把梁诚和魏芷兰引到上首坐下,自己在下首作陪。
梁诚坐下后和老翁聊了几句,这才知道原来这一家就是老两口住在一起,儿女都不在跟前,家中并没有第三个人。这样,梁诚和这老翁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时不时打听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魏芷兰按梁诚的要求,不敢多话,只是静静坐在那里。这家的老妪却一个人在厨下忙前忙后做饭烧菜,看上去手脚倒也麻利。
梁诚道:“老丈,为何你们老两口单独居住,不和儿女在一起呢?”
“唉,仙师有所不知。”老翁叹了一口气:“小老儿家中代代都是泥瓦匠,虽说不算宽裕,日子也还过得去,小老儿也生养了两个儿子,一向都是住在一起的。可是在三年前,那该天杀的玄国总是进犯咱北章的国土,小老儿家两个儿子就被朝廷征召服劳役去了,被派到玄国边界一带修筑城墙,一年前大儿子死在了那里,可怜他还没娶上媳妇就死了啊。”说到这里老翁流下了眼泪。
老翁擦了擦眼睛,又道:“也是朝廷体恤咱小民,说是小老儿家已有一个为国捐躯了,不能让小民一家绝了后,小的儿子可以回家了,这才把人放回来,现在他跟着商队一起往家走,大概还有半年就可以到家了吧,唉!这世道,这该死的玄国!这个国家的人都是混蛋!全都该死!”
梁诚闻言,顿时作声不得,自己在大玄的时候,经常听见人们咒骂北章如何凶残,如何侵犯大玄疆土,如何该死,没想到跑到另一边,听到的几乎是同样的口气,一样是骂,只不过被骂的国家换成了大玄国。
梁诚转头看了一眼魏芷兰,只见她秀目大张,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看着还在不住口咒骂着玄国的老翁,似乎不知所措,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精彩。
一会老妪把饭菜备齐,老翁招呼大家开动,老妪自己却不肯上桌,端着一碗饭坐在灶房门口自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