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文安县。
看见儒家程圣惩治过那人前显圣、侮辱百姓的道人后,叶清对这大周境内的圣人威势有了更深的了解。
想到京城里的曹圣,更有着这冀州的程圣,他不由得感叹儒家这些年的气运之盛。
自大周开国以来,儒家先在各州广开书院以培养人才,后又在京城设国子监以收纳天下饱学之士。
短短数千年,儒家已然成为这大周第一大势力。更兼大周历代人皇崇文武而禁神鬼,此消彼长之下,各地仙佛之势几近隐退。
在剑宗之时,他就听说,数年前这冀州出了一位渊渟岳峙、束身自重的儒家圣人。与京城的太傅曹圣不一样,这位程圣从没有入过仕途,但在教育学生一道上,却是成就非凡。
其门下弟子,若在仕途上论,当属杨时最为出众。其法度言明、治民有方,于数年前已被人皇任为吏部尚书,检校天下官员。
若在学问上谈,其门下弟子游酢、吕大临、谢良佐等人学贯古今、出口成章,都是冀州有名的儒家大贤。
仅凭一人之力,这位程圣就使其所在的应天书院脱颖而出,成为了冀州第一大书院。
脑中想着这位程圣的相关资料,叶清在人群找寻了一下刚才的小厮,悄悄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功夫,便见得这小厮来在了一座酒楼上。到了三楼靠窗坐着的一位富家公子跟前,这小厮就开始讲述刚才发生的一切事情。
叶清刚到了这公子的周围,就听得眼前之人微微叹了一口气。再稍微一打量这人面容,发现其有些愁楚。
心中有了主意,叶清便直接走到他的近前,哈哈一笑道:“这位公子,我是游方的剑客,不过近几日身上却少了些许盘缠,可否在公子这桌上蹭上一顿饭?”
这公子听得叶清的话语,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爽利道:“来吧,反正我这儿也没什么人。”
叶清落了坐,见这灵利的小厮给自己斟了酒,他便端起了酒杯朝着眼前的公子感谢道:“谢公子恩德,叶某必当感谢。”
这公子立马举杯道:“叶侠士客气。”
放下了酒杯,叶清开口问道:“方才某家见公子面露难色,可是有什么难处?我叶清别的没有,唯有一柄仙剑在手。这些年也曾惩凶,更曾斩妖。若是公子觉得方便,可跟在下言说一二,也让在下报了公子的赠食之恩。”
这公子听得叶清这般言语,眼睛顿时有些发亮。稍微犹豫了片刻,言道:“我确实有些难解的事儿,但个中却颇为繁复,怕是……”
叶清哈哈一笑道:“公子莫不是怀疑我的能力?”他也不再多说什么,随手往旁边酒壶中一指,便见壶中美酒从壶口流出,然后凭空到了这公子的酒盅。
微微有些讶异,眼前公子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少顷,他抬头望了望四周,发现无人注视着这里,便对着叶清恭敬道:“小生愚钝,方才眼拙未能识得真人,还望见谅。不过此间人多眼杂,真人可否随我去家中一趟?待到家中,小生给真人言明此事。”
叶清失笑道:“什么真人,只是些方外之人的小能耐罢了!公子如此称呼我,可真是折煞我了。不过我也无事,倒可以随你去一趟。”
叶清说完,便起身随着这公子去了其家中。
路上,叶清知道了这公子的身份。他姓胡名正,乃家中长子。其父名叫胡岩,乃是这文安县有名的富商,更有一个小女儿,唤作胡娇,年方二八。
两人聊了几句,便到了这胡府。胡正将叶清迎了进去坐下,旁边小厮就去后边通报了。
未几,一位老者进了正堂。观其年龄,约莫六十岁,其精神矍铄,进了门便望向了叶清。
叶清起了身,就听得旁边胡正唤道:“父亲。”知道这人就是此间的主人,他朝这老人行了一礼。
客套几句,几人坐定,这老者开口道:“唉!也是一桩不光彩的事儿,因为不想叫别人笑话,我便不曾报官,这几日专门叫犬子以及小厮请些在本县过路的能人异士。今日遇见了叶侠士,也是我等福厚。”
几人说了半晌话,叶清稍微明白了事情所在。他不再磨蹭,直接起身,叫胡家父子两人引着自己来在了胡娇的闺房。
刚一进门,叶清鼻子便问得一股狐骚味传来。不顾男女之间的避讳,他直接穿过了屏风,来到了胡娇的床前。
凝神望去,这胡娇已然是面无菜色,骨瘦如柴。再往她腹中看去,其中正有一只狐狸,面成人型,朝着叶清嘶叫。
叶清叫跟来的众人出去,然后朝身后的佩剑一指。只见其上大方青光,顷刻间便将床上女子裹在了其中。
等了片刻,青光散去,这女子缓缓醒转了过来。瞧见叶清,她先是有些慌张,然后开口道:“别伤我孩儿。”
“哼!”听得她这般言语,叶清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这女子骂道:“你的孩儿?你腹中的根本不是胎儿,而是妖物。”
见女子还要反驳,叶清无情道:“妖自然是妖所生,哪有人生的道理。你腹中的这妖物,只是借你的身体养伤罢了。你对它而言,只不过是能随时提供阴气的狐狸窝罢了。”
女孩儿脸上有些震惊,片刻有些悲伤浮现,接着嘶吼道:“不会的,张郎对我那么好,他那么爱我,不会害我的!”说着,泪流满面。
“爱?”叶清撇了撇嘴,“你的身体发肤,乃至衣食住行,皆来自你的父母。父母的话,你半句都不曾听信,如今却跟我谈一只妖物爱你?呵呵,他只是想让你一同见第二日的太阳罢了。”
顿了顿,他又道:“为人子女,为人亲妹,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十数载,亲情不记得几分,你如今跟我谈爱情?”
“今儿遇见了我,也是你的造化。今儿我就收了这妖物,也是为你胡家除害。”说着,他举起了剑指。
“慢着。”这姑娘挣扎着抱紧了肚子,“即使他是妖物,待到生下来后,我也会好好教他做人的道理,让他成为一个好妖。”
“我呸!妖就是妖,哪有什么好坏?哪分什么正邪?”叶清冷笑道,“想我人族,数万年来能够立于众生之巅,靠的是自强不息,不是你这娇滴滴的怜悯换来的。”
“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儒家夫子尚不敢轻言教化万物,你跟我谈教化?作为人族,作为子女,你数年来何尝有一丝作为?如今与妖物同寝几日,你便是非不分,真是好笑!”
说完此话,不待女子再有所言语,叶清剑指一指,便见得剑气纵横。紧接着,有一妖狐,从女子腹中窜出。未等其跑远,便被剑气搅碎。
一时之间,便见得屋中血肉横飞,鲜血四溅。
……
出了屋,叶清对着胡岩道:“你女儿腹中的乃是一妖狐。此前不知怎么受了伤,便以你女儿肚子为巢穴,用其血气养伤。”
瞥了一眼这位富家翁,叶清复又言道:“如今,其已经被我斩杀。但是,‘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你女儿身旁,怕不只是这一个妖物。”
胡岩愣了一愣,然后颇有些惭愧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真人且随我来正堂,我仔细为你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