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岐山县。

岐山县城这些天有些骚乱。

几天前，当朝冠军侯来了雍州，彻查佑圣山庄一案。恰又逢人皇入狄荒斩了妖皇太一，这些天狄荒已然在大周边境陈兵，因而秦王陈政便将调查佑圣山庄一事全权交予冠军侯卫渊负责，自己则动身前往了边境。

卫渊先是去见了雍州刺史苏步青一趟，不料这位屯兵雍州数十载的老刺史说是妖族来犯，现如今秦王去了边境，自己须得留守雍州镇守，因而推脱了此事。

有些无奈，这位年轻的冠军侯便去了太守府。

太守徐羡主政雍州八年，虽然瞧不见任何出彩的政绩，然而在其治下雍州百姓都安居乐业，大小事宜皆井井有条。

因而，前些日子出了佑圣山庄灭门惨案后，他便有些头疼。本来想着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自己或许也可免于罪责。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妖皇死，狄荒陈兵边境，竟然使得秦王陈政和刺史苏步青都得以脱身。

如今，这位极为得势的冠军侯来雍州查案，明显是皇上不想简单放过此事，徐羡又有些不安。

虽然自己一向以来谨小慎微，上边又有秦王，倒也没犯什么事。但冠军侯卫渊毕竟年轻，没有在这官场浸润，势必会在一些场合使自己下不来台。

听得府外有兵马走动声音，徐羡心道一声：“来了。”接着，他便整理好着装，脸上堆满了笑容，迎了出去。

只见府外的是一位骑在马上的气宇轩昂的年轻将军，剑眉星目，英气逼人。脸上神采飞扬，加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铠甲，显得其意气风发。身旁数人，也都披坚执锐，英姿勃勃。

徐羡见状，上前向马上之人行礼道：“雍州太守徐羡拜见冠军侯，望侯爷宽恕臣未能远迎之罪。”

这将军见了徐羡这般模样，便飞身下马，朝着他道：“你倒是耳聪目明，起身吧。”声音不温不寒。

徐羡连忙起身，将其迎到了府中。

待双方落座，不等徐羡再客套，卫渊便开口道：“人皇让我来彻查佑圣山庄灭门惨案，还望徐太守能够帮衬一二。”说完，便看向了徐羡。

徐羡不敢耽搁，忙道：“侯爷尽管吩咐，臣等自当尽力。”

说完，看这卫渊仍不答话，徐羡便开口道：“这佑圣山庄作为五大山庄之一，在我雍州倒是有些名声。想当年太祖开国之后，因战功封了五大国公——佑圣、仁圣、承圣、明圣、尊圣五公。”

抿了一口茶，徐羡接着道：“然而世事变迁，却正如孟夫子所言的‘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在先皇孝武帝刚临朝时，因尊圣公与明圣公联合谋反，加之此等豪门这些年确实做了一些不法的事儿，五位国公杀头的杀头、下狱的下狱，均被削了爵位。但皇恩浩荡，先皇仍念其开国建勋之功，便保留了五家的子嗣。到今朝，便成了这五大山庄。”

“这如今的佑圣山庄，便是如此来的。”徐羡叹了一口气道，“当今这赵家家主名为赵钰，育有三子，分别名为赵贞成、赵贞吉、赵贞言，且有一亲弟名为赵括。”

忘了一眼似是专心听着的卫渊，徐羡继续道：“据臣等此前调查，应当是赵钰与其弟赵括因为什么事儿起了争执，这赵括失手之下杀了赵钰。”

“哦？那这灭门惨案是如何发生的呢？”卫渊嘴角含笑朝着徐羡问道。

“或许是被凶邪所侵。”徐羡犹豫道。

“凶邪？有意思。”卫渊挑了挑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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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巩昌县。

弘忍离了法华寺，便朝着西方走去。

这日，他来到了雍州地界。

入了巩昌县，他化了些许斋饭，然后向众人问了问周围的寺庙，便朝着目的地走去。

到了近前，他发现这寺庙虽然是寺庙，只是已然破败，荒草丛生，倒显得有些清幽。

进了寺庙，弘忍刚刚坐下，便听得耳边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呻吟传来。

绕过残破的佛像，他发现在其背后的地上有一堆枯草，其上正蜷缩着一人。

弘忍走近了仔细观瞧，看其模样是一个约莫十岁出头的小乞丐，衣裳破破烂烂，正抱紧身子睡在这枯草上。此时，不知这小乞丐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在梦中呓语着。

弘忍叹了一口气，将上身单薄的衣裳脱了下来，然后轻轻盖在了这孩子的身上，悄悄退了出去。

坐于佛像前方的地上，他取出了念珠，然后开始了每日的打坐参禅。

约莫过了半晌，只听得佛像背后有惊疑声音传来，接着便是窸（音同吸）窸窣（音同苏）窣的起身声音。

不一会儿功夫，便见这小乞丐手持着适才盖在身上的外衣，走到了打坐的弘忍跟前。

等了一会儿，看弘忍似是参禅已毕，小乞丐恭恭敬敬地将衣服递到了他面前，言道：“多谢大和尚赠衣暖身之情，小子感激不尽。”说完，竟然跪在了地上，朝着他磕了个头。

弘忍有些惊讶，连忙将其扶了起来，温声问道：“孩子，你打哪儿来？是家里遭了灾吗？”

这小乞丐听闻此语，竟有些哽咽，瞧着弘忍面善，便再也忍不住，倾诉了起来。

原来，这个小乞丐正是佑圣山庄的幼子赵贞言。因为瞧见了山庄的腌（音同阿，阴平）臜（音同咂）事儿，加之亲眼看见自己父亲被杀死，便在弑天这柄帝兵的怂恿下入了魔。

等其醒转过来之后，只见山庄血流成河，已然酿成大错。他本来想就此一死了之，可想到自己必须留待此身给父亲扫墓，便狼狈逃离了山庄，并就此流浪，成为了乞丐。

“唉！”弘忍听完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述，不禁有些可怜这孩子。他伸手打开行囊，取出了一张薄饼，撕下一块儿，递给了眼前这孩子。

“吃吧，这是我化缘化来的，你不必客气。”顿了顿，弘忍突然想起一事，“那柄邪刀呢？”

小孩儿接过了饼，小口咀嚼了几口，然后回答道：“我本来想扔了的，但想到它会出去再害人，便断了这个念想。在流浪途中，有一天遇到一富家公子哥模样的少年，要强取那兵器。我看他器宇轩昂，不似平常人家，便给了他。不过途中又冒出了一伙儿人，双方争斗了起来。现在不知这兵器，到底在谁手中。”

听得小孩儿的话语，弘忍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便摸了一下小孩儿的头，一起吃起饼来。

寺外虽然寒蝉凄切，寺里此刻却有了些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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