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江南,柔和的春风吹暖了江水,绿了树梢,红了野花,一派春暖花开的景象。可船越往北行,天气却愈发凉了起来,让习惯了江南温暖湿润天气的徐家人都有些不适应。尤其是丽姐儿和几个哥儿竟染了风寒,成天咳嗽畏寒。又因为人在旅途,船上缺医少药,这让林氏每天都愁眉不展的。
这天,徐家的船停靠一小镇,除了补给米面果蔬,鸡鸭鹅肉之外,徐熹又亲自着人去镇上请郎中来船上瞧病。幸好,几人的风寒俱是小疾,郎中都没开药方,为此林氏才松乏下来。
几个小主子没事,倒是一起服侍的青杏和绿萼因为不惯行船,自上船之日起就晕船,整日里吐的不成样子,人瘦的都脱了形。借着主子瞧病,也叫郎中瞧了,开了几个土方子,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丽姐儿也体谅这两个丫鬟辛苦,直接让两个丫鬟休息,让小丫鬟们照顾,让碧草和翠篱两个轮流当值。
船又继续北行,一家人闷在船上,闲来无事,颇为无所事事。索性徐熹就陪着徐老太爷成天的下棋打发时光,而丽姐儿和几个哥儿因为看腻了江景,且风寒未愈,就直接躲在船舱里画画看书,闲聊嬉戏,日子倒也过的松快。
这天,厨房的王婆子用船工打来的鲜鱼炖了一锅鱼汤并几道鱼鲜置办成席面与林氏等人卖好。一家子人围坐一起,倒也吃的尽兴惬意,林氏当场就赏了王婆子一两银子,算是满意。王婆子乐的合不拢嘴,谢了恩之后便走了。正巧这些日子林氏思量着要给小五吃些辅食,就把熬的浓稠且味淡,一点鱼刺都没有的鱼汤喂给小五。还好小五虽养的娇贵,却对没有腥味,只有鲜味的鱼汤并不反感,喝了好几勺,仍有意犹未尽的意思。
“可不能再喝了,一会儿还得吃奶呢。”林氏笑着与小五道。
小五却好似听明白了林氏的话一般,笑眯眯地露出了几个小小的白牙齿,虽不说话,却乖巧地靠在林氏的怀里并不闹。
林氏放下甜白瓷的汤碗,笑着搂着小五,好像一件稀世的珍宝,力道不敢重,好像怕捏碎了一般。
“五少爷现在就如此乖巧,长大了必定是个大孝子。”一旁的顾奶娘适时地凑趣赞美让林氏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水,看着小五的眼光柔和的好似春日阳光。
丽姐儿在一旁瞧见了,笑笑不语,只用牙箸挑着烤鱼,想着这道菜美中不足地缺了一味大蒜。徐老太爷在一边瞧见了,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想着若是龙凤均安该多好。一边的徐熹看着林氏的神情倒是暗中松了口气,他就怕林氏想拧了,因为死胎的事对小五心存芥蒂,还好林氏还是想的通的。那边几个哥儿瞧见了,倒没什么想法,直接上手朝小五左戳戳,右戳戳,把弟弟当成了玩具。小五不舒服自然就不是原来乖巧可爱的样子,他失声大哭表达着自己的不满,让林氏抱着又哄又拍。人家吃饱喝足,好好的躺在娘亲的怀里正舒服着,偏偏突然有人对他左戳右戳,小五还是个婴儿,自然要放声大哭了。
平静而温馨的家宴上,小五因为几个哥哥的骚扰,突然大哭,那边徐熹自是气的厉害,厉声训斥几个哥儿道:“弟弟还小,你们几个就不能老实点?这都是多少回了?屡教不改,简直是顽劣不堪。”
“好了,好了,都是孩子,时常提点着就是了。”徐老太爷在一旁打圆场。
手心手背都是肉,十个手指头虽不是一般长短,却都是自家的,哪根伤了都疼。子女多了,愈发得一碗水端平。小五这孩子得的不容易,得父母格外宠爱情有可原。可几个哥儿哪里晓得这些,本就顽劣,又正是容易被人挑唆的年纪,大面上可不能让几个哥儿觉得父母偏心,有了小五,就不那么疼爱他们了。徐老太爷人老了,又经历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眼光自然看的远,想的也多。兄弟阋墙最要不得,这是家宅大忌。
“弟弟还小,不会说话,只会哭,不明白你们只是想和他亲近的心思。待他大些,自然就明白你们的好意了。再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有人戳你们的脸蛋,你们可会高兴?”丽姐儿瞧出来徐老太爷打圆场的心思,连忙对几个垂头丧气的哥儿既宽慰又教育。
小孩子贪玩难免的,更何况小五长的可爱,几个弟弟又是淘气惯了的,这样的事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也难免爹会发脾气。好好的席面,到底是因为突发的状况搞的冷场,人人都心里不自在,只好撤了。
整个过程,林氏一言不发,只拍哄着小五,神色也很平静。可尽管如此,丽姐儿还是看出了林氏的为难和对小五的疼惜。都是儿子,哪个都是身上的肉。可明显的,林氏对几个哥儿很不满,觉得他们没个轻重。
“记得再没有下次了,否则姐姐第一个不饶你们。”丽姐儿私下里板着脸道。
“那么不禁碰,动不动就哭。他又不是个琉璃人,爹娘都护着他。”乐哥儿既满不在乎又委屈地道。不过就是戳两下,爹爹就发那么大脾气,简直莫名其妙。
喜哥儿和欢哥儿虽没说什么,可看神情,与乐哥儿想法是差不多的,都很不高兴。
“记得再没有下次了。”丽姐儿暗自叹了口气道。
丽姐儿发了话,三个哥儿这才不情不愿地垂下头,算是应了。在几个哥儿心里,丽姐儿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他们不敢敷衍。事后丽姐儿又经常有意无意地提点几句,倒是让几个哥儿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之后丽姐儿又经常抱着小五与几个哥儿一起嬉戏玩耍,因为与小五渐渐熟悉,几个哥儿自然就不那么莽撞了,虽然还是有忍不住上手的习惯,却也是有轻重的。慢慢的,小五每天都要与几个哥哥姐姐玩耍一番,否则就吭吭叽叽地叫唤,再不如愿就大哭不停。丽姐儿见如此情形,松了口气。人都是感情动物,相处之间才能有感情,至亲血脉也是如此。几个哥儿就是因为前后出生,年龄相近才走的近,可不能因为这个把小五也落下,以后兄弟之间不好相处。长辈们知道了,也都心下欣慰,谁不想看到一家和乐啊。
就这样,行船中的丽姐儿等人又过起了悠闲日子,直到半个月后的黄昏,行船停靠在通州,只坐几个时辰马车就能到京都了。
从船上下来,站到坚实的地面上时,丽姐儿莫名的踏实了不少,又觉得手软脚软,浑身使不上力气。其他人也都好不到哪里去,林氏更是原地晃了晃,吓了周围的人一跳。
“无事,无事,就是有点晕。”林氏笑着对扶着她的榴花道。
林家的人早来迎接了,领头的是林家颇有脸面的管事和婆子,正帮着徐家搬行李。
“夜色渐深,姑爷怕是要滞留通州一夜。”林家派的正是上次徐家进京时,来接洽的林成。他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原本的精明外露已然内敛,只一双眼睛亮的让人晃神。
徐老太爷和徐熹看了看天色,想着到了京都,怕是城门也关上了,在通州宿上一宿也算不得什么。
“小的已经包了通州最大的客栈所有的天字号房,请随小的来。”林成拱了拱手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