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突然糊住,湿湿的热热的咸咸的,而且很沉重。听到身后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我心下急成一片,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猛然转身朝着那就快要消失了的身影大呼道:“蛇——”
那蓝色的身影有所停顿,但很快又迈开步子,而且比之适才的速度还要快了许多。
面对成秋碧忽然而至的冷淡,我焦急万分,也不管脸上鼻涕眼泪的,使劲儿抹了一把,随即飞快地朝那抹越来越淡的蓝色身影奔去,一边跑还一边特没形象地哭喊着成秋碧的昵称,弄得禾府上下无不伸脖子的伸脖子,瞪眼睛的瞪眼睛。
前方成秋碧却不为所动,依然故我地朝前走着,只是我不知道,在他背对着我的一张苍白脸容上,时正绽放着犹如妖冶鬼冥的笑靥,足可令看者夺魂摄魄。
当我疾步赶到成秋碧的身后,他脸上冷艳的笑容也在同时间消失,换上的,仍是那抹看在我眼里就会心生浓浓愧疚和惧怕的漠然。
犹豫半天,我才抬手抓住成秋碧垂在身侧的胳膊,感受到我的抓握,成秋碧斜目朝着被我抓握的位置看了看,随即冷冷道:“放开!”
身体瞬间被他冰冷的语调冻僵,忍不住整颗心脏为之一颤,我嗫嚅了半天,才口齿不清地出声道:“蛇,对、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误会你……”顿了顿,“可是……你不是喜欢那个美女蛇信儿吗?为什么又说……”讨厌的小女儿姿态,为啥子我要在成秋碧面前摆出这样一副扭扭捏捏的做作姿态!
我勒个去,我自个都要唾弃自个嘞。
成秋碧眉毛扬了扬,悠悠转回身来,勾唇朝我戏笑道:“我何时说过我喜欢信儿了?”
“你一句一个信儿,不是喜欢是什么!”最讨厌口是心非的男人,不喜欢能唤得那么亲昵?
成秋碧摆出一副崩溃的样子:“她名字就叫信儿,我不唤她信儿还能唤什么?难道我要和你一样叫她美女蛇?”浅哼一声,“那她可就真会使出浑身解数用媚术把我迷惑住。”抱臂斜睨着我,成秋碧理由充分地桀骜俯视而来。
自知理亏,可男人嘛,向来最厉害的除了他们下面那话外,就是那一张能把鬼忽悠得再死一回的嘴巴。
撇撇嘴:“口说无凭,等什么时候我再见了你的‘信儿’,我一定要好好问问她!”自以为不吃亏的话,听在成秋碧耳里已经完全变了味道。
成秋碧挖苦地笑了笑,说:“自是知道醋能够消毒,但禾府也不用把整缸的醋都撒到院子里吧。”
不明一愣,我皱着鼻子四处仔细闻了一遍,末了更加莫名其妙,不解地问成秋碧:“我怎么没有闻到醋味?”而且这里好像还没先进到用醋来消毒杀菌,就只有皮肤出现伤口时抹点酒水而已。
我一副傻愣愣的样子,看在成秋碧眼里,甭提多舒爽了,等我反应过来他在说我吃他的醋时,鼻子差点没气歪,趁着一只手还抓握在他的手臂上,我狠狠用劲儿拧了一把。
成秋碧浓眉舒展,淡淡看了一眼拿他胳膊出气的我:“再用力一点,我都感觉不到你是在掐还是在揉。”
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听到成秋碧的话,我那一只小手差点没捏碎了。恨恨松开拧在他胳膊上的手,我道:“跟我回去!”语罢也不等他同意与否,率先转身按原路返回我的卧室。
一路上总觉得四周气氛不对,看热闹的禾府下人比刚才听到我那一声声堪比鬼哭的叫喊时的表情还要热切,一个个挤眉弄眼的,跟看到了啥啥很可笑的东西了似的。
在第N次从四周听到压低的忍笑声后,我猛地停下步子,转头正视成秋碧道:“他们在笑什么?”很显然,那一声声隐忍的闷笑是冲着我来的。
成秋碧抬了抬眉毛,与我对视,半天竟也跟着那群下人忍俊不禁起来,看得我眉角直抽。
成秋碧说:“你见过玩泥巴的大花猫吗?”
“呃……”谁能告诉我,为啥子成秋碧会突然问这么幼稚的问题,而且关键在于,我居然在听到这个问题后摇了摇头!我说:“没见过……”顿了顿,“别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成秋碧无辜地和我摊手道:“我这就是在回答你的问题,等你回了屋子照一照镜子就知道大家笑得是什么了。”说着,他瘪起的的嘴角再次上扬起来。
顺着成秋碧的提点细想,我顿时醒悟过来众人所笑为何。不自禁摸了摸胭脂已经脱落的半张脸,我惊愣几秒之后,以迅雷不及的速度狂跑回卧室。进了屋子,首要事情就是拿起妆台上的那面模糊铜镜,即使铜镜容下的影像看不太清晰,但我仍可依稀从昏黄的镜面反射里看到那个有着两只大大黑眼圈的女人。
粗黑的眉毛也因为我刚才不经意一擦晕染开几道黑纹,面色更是由于脂粉脱落而显出坑洼和色差,那两撇本来就不是很服帖的八字胡此时干脆黏到了另一边脸上,最最落人笑柄的,是一头稻草色的头发现在真的和稻草一样在头顶上打着结。
气郁地嘟起嘴巴,我转头怒瞪笑得好不开心的成秋碧:“笑!你还敢笑,要不是因为你我能变成这样?”
被我说到点子上,成秋碧讪笑着干咳两声:“你若是早早相信我,你认为我会离开?”话中之意,就是这一切都是我自个任性造成的
无所谓地撇撇嘴:“就凭咱们的关系,有了误会,你就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非要扭身就走,这也就算了,居然还把那么沉重一包袱抛给我,哼——”说什么害怕喜欢的人再度沉睡,他知不知道,我最怕的就是他对我存有除了亲情意以外的感情?还敢说什么本来生活就够晦暗,不妨再晦暗一些,他这就等同于用他的感情来要挟我!
长长的吞吐一回,没听到成秋碧的回应,我觉得有些不自在,抬目扫了他一眼,见他已经在适才的位置坐定,我幽幽叹道:“蛇,咱们难道就不能像以前那样相处吗?”像朋友一样,有什么话都可以相互倾诉;像亲人一样,互相关心互相爱护;却绝不可以像恋人,之所以刚才成秋碧多次点明他对我的感情我都要装傻充愣,不是我真的迟钝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而是我不敢,不敢和他有超过朋友和亲人以外的感情。
我相信爱情,但我不相信爱情能够长久,而我相信亲情和友情,虽然平淡如同微温的白开水,但它从来都是饥渴之时最普通也是最有价值的东西。
我喜欢成秋碧,我也愿意和成秋碧一辈子都不离不弃,在他的身边,无论遇到何事,我都可以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这应该就是家的感觉,我不想失去这个家,所以我不敢把成秋碧归类到爱人里,我欠下的情已经太多太多,姜九黎、苍林沐、莫及还有落尘……就这四个人我都已经是还不清的了,再来一个成秋碧……天,你直接劈了我算了!
咳咳,劈成N瓣,一人一瓣!咳咳,如此某就圆满了。
久久也未等到成秋碧的回答,抬眸询问时,正对上他幽深不见底的视线直射在我的身上。
他说:“可以,我不介意给你时间,既然你已经答应找回曾经的记忆,那么……我想,我们应该有很长的时间培养感情。”
嘴角抽了抽:“蛇,你不要这样直白成吗?”
“你不是想我变回从前的那个我?从前的我就是如此直白。”
眼角阴了阴,想反驳他一下,却发现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从前的他,确实都是这样直白的,可……
“即、即使如此,你也应该顾及一下我的感受,人家……毕竟是女孩子咩。”
成秋碧眉毛一抽:“如果你能把你这一脸的‘浓妆艳抹’洗掉,我就承认你是女人。”一语两个重点,成秋碧一是强调我那大花猫似的鬼脸,一是强调我是“女人”,而非我自己口中的女孩子,不觉有些生气。
我道:“女人怎么了?你不觉得我现在依然很年轻?告诉你,老子从十六岁开始就长这样,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变过,连眼角一丝细纹都没长过!”知道成秋碧并不是在挑拣我的容貌,但他话中实际意义更让我不悦。
男人百分之九十都有处女情结,当然,这里的男人专指某天|朝的男人,相较于一些开放的国度,反是认为处女不值钱,试想,一个谁都不愿意跟她做的女人,能好到哪里去?可偏偏我没那个福气,即使是穿越,都穿越到这种严苛保守的古董社会,虽然有个啥啥X生活开放的魔界,但我看得出来,魔界的魔君姜九黎对我非处的芥蒂,那是不言而喻的!我没忘了和他第一次在龙域时他挖苦我的那番话。
呃……貌似严重跑题鸟!
好不容易收回纷乱的心思,我狠狠盯住成秋碧,知道他也在介意这件事,心里无数遍的告诉自己既然不想和他有男女之间的情分,在乎这些又有什么用?可想是这样想,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心,都说小别胜新婚,明知我和成秋碧没有那种关系,但自从见到他鲜活的站在我面前开始,心中那股难以遏制的兴奋和幸福感就已经汹涌泛滥。
咳咳……为毛我要用小别胜新婚这个词来形容我和成秋碧!为毛啊为毛!!呃……果然是为了毛……
对视良久,成秋碧又来了那句:“人语不通!”
呀呀呸的,他又骂我!
意识到这一点,我横眉毛竖眼睛的一步跨到成秋碧面前:“成秋碧,你再敢说一遍!”我挑高了声线,嚣张跋扈的样子跃然而出,但此时此刻脑中却在想着,我今天的火气怎的这样大?
成秋碧不厌其烦地重复道:“你叫我蛇我就再说一遍。”和不久前的情景居然一模一样。
烦闷地眨了眨眼睛,一甩袍摆坐到成秋碧对面,尽量平心静气道:“你……你真的在意我是不是……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同时在心中唾弃起自己的所作所为起来,明明是不想和他有男女之间的情分,可问出的话偏偏是那般暧昧。发觉继续接下去只能徒增他的误会,我改口道:“是女人还是女孩子又不是我能够决定的,我醒来就这体质了,我还想找谁去说理呢。”咳咳,这么说虽然要比直接问成秋碧是否在乎我是非处委婉那么一丢丢,但也同样会让他产生误会吧。
成秋碧讶异地看了我一眼:“没想到你还挺敏感,不过……不过我想说,你误会了。”
“我误会了?”他这话题转的怎么这样突兀,完全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说。
成秋碧说:“我并未在意你是女人还是女孩,呃……至少,我刚刚的那番话里没有掺杂这一层意思,不过若是你非要说我那番话里有那层意思,你也希望我在意的话,那……好,我很在意。”
“那个……”不等成秋碧话说完,我一张鼻涕眼泪脂粉各种颜色交杂的鬼脸瞬间蒸腾起来,张了张口,两颊烫的都可以煮鸡蛋了。猛地从成秋碧对面站直身,转身急急奔向卧室里间:“我去洗脸!”到了盥洗室,一掊冷水泼到脸上,如此,才把灼烫的厉害的两面脸颊温度降下来。
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前厅成秋碧兀自压低的笑声,听到那笑声,我更是无地自容,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就我这一连串的说辞和做法,明显是推翻了不久前对成秋碧的拒绝,说什么只想和他做亲人和朋友,一点都不知道羞耻居然问人家是不是在意自己是处女!简直就是一自以为是的代名词。
我在盥洗室里把一张红透了的鸡蛋脸埋进冷水盆里呜呜地哀嚎,直到脸上的热意褪尽,我才认认真真把自己打理了一番。
除去两撇别扭的小胡子,洗尽脸上的铅华,梳顺满头浅黄色的头发,突然之间发现,脸色竟是比早上起来时好了许多,难道是因为与成秋碧重逢?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说得忒他X的有道理。
不过手指在摸过明显比之从前消瘦许多的脸颊后,又止不住想起成秋碧所说的我即将沉睡这件事。
沉睡……我不知道沉睡对于我来说真正的意味是什么,我只是觉得再度沉睡对于我应该是件很恐怖的事情。试想,我现在活的好好的,突然不知道哪一天正逛着街,噗通一声就倒在了大街上,众人一检验,居然是睡着了!这也就罢了,更可怕的是我将会一睡不起,不知道何年何月再次醒来,醒来之后又对从前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形同一个失忆者,没有现在,没有过去,更不知道会不会有将来,一切都要重新来过。而对于此时此刻的我来说,上述两点都不是我最为恐惧的,我现在最最恐惧和担忧的,是我腹中的孩子。
没有当过母亲的人从来不懂为何女人在有了孩子之后,口中时时刻刻都是孩子孩子,可真正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以后,做母亲的心会立即表现出来,特别是在妊娠反应明显时,那种既苦恼又纠结可也喜悦和期盼的复杂心情,是一个母亲至生都不会忘记的体验。
当我满怀心事地重新出现在成秋碧面前时,很明显的看到他那一双刹那间皱紧的眉毛。不舒服地别开头看向放在他旁边的一张椅子:“我说了我没有什么变化,你还不信……”本来也不是啥特级美女,现在又被折腾的没有几斤肉,不知道是不是更没法看哩。
看懂我的心思,成秋碧一双美目紧紧凝在我的额心:“你应该对你自己更加自信一些。”
我不屑地嗤嘲道:“过度自信就相当于自负!”没有自信也不能怪老子,谁让老子生下来就不是什么什么特级美女。
成秋碧耸耸肩:“好吧,你不愿意听我也就不说,不过你现在确实瘦的厉害。”眉宇间不无担忧,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又陷入沉思。
我双臂环抱在胸前,时听到成秋碧的话,下意识双手并用摸了摸两边瘦弱的胳膊,好像才被禾延悦救起的时候还没瘦到这种地步,现在这幅样子,也是我昏睡了三天四夜的结果。
想到昏睡,我头脑中立马又次回想到我即将沉睡,难道我现在越来越瘦,也与我即将沉睡有关?
心中刚提出这个疑问,端坐椅上的成秋碧就从沉思中恢复过来,他怅然叹道:“看来你身体内的许多机能已经停止运作,吃进去的东西就相当于没吃,如此下去……”
迎接到成秋碧担忧的眼神,我抿了抿唇,继而坚定道:“告诉我,我该如何做才能最快恢复记忆?”
成秋碧脸上划过一丝欣慰,但眼中仍掩不住浓浓的担忧。他说:“根据冥界从天界得来的消息,姬……姬公孙已经自愿舍弃仙籍和千年道行,自愿重归人间进行修行,我听说……他在舍弃仙籍之前,曾经和梦神有过交易,他……是不是进入过你的梦境?”语气不是很确定,但他的话立即就引起我的注意和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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