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被染成了一片鲜红。

并非是晚霞的颜色，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类似铁锈的味道令人一下子就能联想到红色的来源。

利维坦是最强的。

哪怕是陆地之王，在这个世界诞生之初就存在的大地巨人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也不是利维坦的对手。

它的吐息可以烧毁一切，它的身躯可以压垮一切，它的力量可以破坏一切。

在第一纪元，大地巨人们即便和世界意志的一部分‘姆大陆’合为一体，都没能抵挡住利维坦一族前赴后继的攻击，彻底分崩离析，最后使得整个世界的陆地只剩下零星海岛。

但这个最强之名，到今天却得要终结了。

利维坦有些失神的双眼望着天空。

身体虽然依旧浮在海面上，但却已经没有行动的余力了，鲜血正从它身上无数的创口中淌出，将海水染成鲜红一片。

值得庆幸的是，利维坦一族天生携带的威压，仍旧令那些贪婪的鲨鱼没有胆子垂涎它的身体，让它保留住了最后的尊严。

第一纪元结束后，利维坦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被面对面彻底击败的这一天。

敌人太强了。

不对，与其说是强，倒不如说是太诡异了。

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使用人鱼的歌谱这一点姑且不论，光是一直围绕在他身边的那种黑色的污泥就令利维坦完全无法理解。

那种黑泥仿佛有自己的意志一般，能够自由地行动，虽然看起来十分柔软，但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挡住所有攻击，哪怕是毁灭之炎在接触到对方的那一瞬间就会被俘获污染，变成同样十分诡异的绿色火焰。

此外，黑泥还能变成无坚不摧的箭矢如雨般射来。而利维坦那哪怕是人类最强大的弩炮都无法击穿的庞大身躯在那个时候就成为了难以进行躲避的活靶子，被轻而易举地射穿鳞片，钻入体内，在内脏里疯狂肆虐。

整场战斗居然只花了不到十五分钟就结束了，对方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过认真的表情，甚至连站在水面上的动作都没有改变，自己却已经彻底败北，甚至很快就会成为海底的一副枯骨。

真是不甘心呐……

利维坦望着天空，本以为经过千年岁月洗礼早已坚若磐石的心，此刻却被不甘和悔恨所啃喰着。

它不后悔挑战那个自称为神，但实际上却身为恶魔的外来者。

它只是一遍一遍地后悔着自己的大意，和被这千年时光磨去了战斗本能的身躯——如果是第一纪元和大地巨人战斗时的自己，肯定不会失败的那么难看吧……

抱歉了小家伙们，我没办法继续履行和那个女孩的约定，保护你们一族。

这样的念头浮上了脑海之后，利维坦的身体就开始缓缓下沉。

突然，它已经闭起的眼睛又一次睁开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外来者意外的多啊……”

虽然依旧试图用自己的威压来驱赶入侵者，可惜现在利维坦的身体连动弹一下的力量都没了，而能够闯过暴风圈的人，肯定不会因为一点威压而离去的，所以最后它只能眼睁睁地感知着对方来到了自己身边。

这个体型，是人类么……

贪婪的人类在遇到这种情况时的反应，即便用尾巴想都能猜到。

利维坦在心里暗自叹息——不知道我死后，身躯会变成什么呢？一条龙舟？一把武器？还是其他什么的呢？

只是出乎它意料的是，对方似乎并没有对它动手的意思。

“利维坦是吗？”一个男声轻轻地说道。

努力昂了昂头，让对方的样子映入自己的眼中。

果不其然，对方确实是一个如假包换的人类，但这个人类身上却穿着怪异的长袍，手中拿着一根没有装金属武器木棍。

另外，和将它击倒的那个恶魔一样，这个人类也如履平地地行走在水面上。

“你刚刚所说的外来者……”那个人类男子似乎想要询问什么，不过马上就苦笑了起来：“看你这幅样子，应该也没有心情回答我的疑问吧。”

随后他空着的那只手朝着利维坦伸了出来。

“院长的痊愈之握。”

绿色的光芒从对方身上升腾而起。

不过和之前那个自称神明的恶魔那种仿佛能够烧灼灵魂的绿色火焰的光芒不同，那个男性人类身上的光芒平和温柔，完全感受不到一点恶意。

那道光芒构成了一只若隐若现的大手，在利维坦身上轻轻拂过。

下一个瞬间，利维坦就觉得自己身体轻松了不少，很多本来都已经疼痛到开始麻木的伤口一下子消失无踪了，而在它体内翻腾不已的绿色火焰和诡异黑泥也都消失不见。

如果说还有什么不足的话，那大概就是自己疲惫的精神尚未获得恢复吧。

“……居然一下子少了那么多，果然体型和生命力是密切相关的啊。”那个人类男性小声地嘀咕道。

随后他才重新带上了之前那副笑容：“那么现在你能够回答我的问题了吗？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外来者来过这里吗？”

“其实你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定论吧？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不管是谁，看到利维坦的身体像块破布那样漂浮在水面上，肯定都会知道它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而且还打输了），那么会和海眼的守护者战斗，甚至击败它的存在又是什么呢？

毫无疑问，只有从暴风圈外部进入这里的外来者。

“也对。”那个人类男性不以为忤地爽朗一笑：“那么你能够告诉我海眼究竟在哪个方向吗？”

虽然在没有风浪的情况下，海面上看起来一马平川，远处那根直戳天际的绯红岩柱也昭示着海眼的所在之处，只要顺着那个走，迟早都能够找到海眼。

但眼前的人类男性却从一条名叫依娜莉的人鱼口中得知，其实这片海域充满了蜃虫制造出来的幻觉迷雾，如果光靠视觉朝海眼走，没多久就会被傻乎乎地引出暴风圈。

“你救了我的性命，本来告诉你也没关系，但这是人鱼一族的秘密……”利维坦摇了摇头，拒绝了对方的问话。

“那就没问题了。”男子没有气馁，反而露出了信心十足的笑容：“因为我就是人鱼请来的逗比……咳，救兵！你可以叫我院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