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军把我给工人开工资的事,到郭金富那告了我的状。其实金富也不想给工人开工资的,因此对我的做法很不满意,他认为工程包了出去,给工人开工资和他没关系了。虽然金富说现在是雇佣我,但从来没和我签过协议。工程上金富和我之间也没有委托书,他的如意算盘就是;他只是口头上雇我,赚了钱是他的;出了事,工程就变成我承包的了,责任由我这个朋友替他顶着。
就在不久前,钢厂的刘总在会议上宣布老板的决定;今后在钢厂所有施工队伍不需要再挂靠别的单位,也不用什么资质了。张三领人干活的就叫张三工程队,李四就叫李四工程队。谁给钢厂干活,钱就直接给谁,有问题就找谁。这样说来,我给工人开工资领的五万块,应该是非法所得,承担法律责任的也应该是我了。
晚上吃饭时接到金富打来电话,告诉我建华辞职不干了。接替建华的是刘总,刘总是牛老板的亲外甥。刘总是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但所学专业和炼钢无关。老板没有儿子,听说非常器重这个外甥。刘总个子不高,戴副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说话待人挺和蔼。其实他接替建华是早晚的事,这也是私人企业的规律。刘总来到公司后工程上的事就归他管了,老板已经开始不信任建华了。
这时钢厂工程已经到了验收阶段了,我们的人大部分也都撤回去了。工程的施工费用我也统计出来了,总共费用加起来超不过二十万。工程前期拨款累计三十八万,也就是说工程现在就可以‘获利’拾捌万元。我一想起这些钱便宜了贪官污吏包工头;真的有些恨自己,怎么干出这种傻事;不行!钱不能便宜他们。于是我一改原来的精打细算,处处节俭的习惯,开始起想办法花钱了。最后这次回公司金富让我多支了些钱,他的意思是预支给我的工资。于是我就用手中的钱,开始宴请宾客了。厂部里的,工程部的大小头头,原来打过交道的工程队老板。我一改原来的吝啬鬼形象,今天请这个,明天请那个,所有人都弄不明白,我突然变得如此慷慨大方起来了。
我觉得也该请王凯他们吃顿饭。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我对王凯说,叫上你的人,晚上我请客。他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说,怎么好意思让您请我们呢。我又想起做饭的老韩来,他虽说管做饭,但实际上是梁军的管家和眼线,因为梁军不常在工地盯着。我告诉他晚上出去吃饭,他说要留下看家,我说,看什么家,这地方连只麻雀都飞不出去,什么也丢不了。我看他还不想去,突然冒出一句不该说的话,今天可是我生日啊!他听了,忙说,一定去。没想到,这句话到让他们破费了,不仅给我买了一个大蛋糕,还买了衣服,皮带。老韩还一再说,张工,我们这都是在精品店里买的啊!
在酒席桌上,我提起那次小杨子在安装风机房照明灯时,没有戴安全带就在天车梁上来回走动,当时我在下面吓坏了,他下来后遭到我好一顿狠狠的训斥。我举起杯说,其实我知道你们为了完成工程,干起活来都拼了命。我有时说你们时语言有些过激,可能伤害了你们,我们喝杯酒,算是我的道歉。他俩听了,慌忙端起酒杯站起身来说,您老快别说了,我们知道,您那是为我们好!干杯!祝您老生日快乐!那天晚上大家喝的挺高兴,也是我第一次在饭店过生日。
我宴请过的人中有一个是钢厂的‘重量级’人物,那就是负责预算工作的王工。这个人在钢厂搞工程的老板心中是很重要的人物,财神爷,是必须要搞定的。我有过几次和他接触,每次觉得他的表情总有些怪怪的,但始终没有理睬过他。我邀请他吃饭时,他似乎预料到我迟早会来找他。酒店是王工找的,我刚坐下,他就先开口了:“张老板,我知道你们是李总的人。当初你们那份预算当官的都通过了,我这个小卒子就不会管的太多了。不过你们的预算真的没法说,我一直在一边放着呢。现在刘总和老板都知道你们和李总的关系了,兄弟我现在没法再趟这个浑水了。”我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心中暗想,他这是以为我是来用重金收买他啦!在钢厂里的人中,只有他知道我们预算的秘密。我微笑的对他说;“王工,第一,我不是老板,和你一样也是打工的,我和建华只是朋友关系,并非像传说的什么亲戚。第二,预算的事,开始我也是被人蒙在鼓中,包括建华和齐厂长。第三,不过处理这件事的权利在我手中,剩下的钱我不打算要了。我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更不会给您惹麻烦,相信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今天咱们就是喝酒叙友谊,别的什么事也没有。”他听了我的话有些疑惑,看上去是似信非信的样子。吃完饭,觉得消费不多,我又吩咐服务员拿来两条烟给了王工,我也预料到今后还要和他打交道。
一天,我拿着一摞验收报告,放在金厂长的办公桌上,小声说,晚上请你喝酒,他听后笑了,点了点头。金厂长只有三十几岁,有些书生气,人很实在。在他给齐厂长当副手时,我们的关系就一直相处挺好。晚上吃饭时,他对我说,他也不准备在这干了。我问,怎么了?他说,工资低,也没有保障。我说,你们不是年薪三十万吗?他听后笑了,说,那是年薪啊!可是到现在那个厂长也没拿到过啊!我们每月发两千的生活费,老齐他们最后也只得到这些。钢厂现在的工资待遇就好比金字塔,越往上越少。下面的工人,炉前工最高有开到一万的,车间一级的工段长在金字塔中部,开五六千。我们这一级到了塔上面,给两千,哈!最后到了尖上是老板,就不开工资了。我听后;心想难怪他们都拼命捞钱呢!我对他说,我们的验收报告先不要签字盖章,放在一旁压着。他问我为什么?我说,不用管了,听我的安排。
我还觉得钱花的还不多,于是住的旅馆也改高档的了,来回也打出租车了。觉得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就跑到医院,做了全面检查,哈,没想到钱白花了,一点病没查出来。
当我回到迎宝公司把一摞发票放在金富面前时;只见他的脸一下子拉的老长,心痛的直咧嘴。看着,看着,终于冒出一句话:“大哥,这次费用够高啊!”我一听,笑了,说:“兄弟啊,眼下工程验收,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你不能让我全靠唾沫沾啊!原来有建华这棵大树罩着,这回可不一样了,这帮小子恨不得把你榨出骨髓来。再说梁军这帮人干的活也尽毛病,这不到现在验收还没有通过吗!”他嗯嗯了两声说:“哊!大哥病了吗?不要紧吧?”我答道,前些日子心脏有些不舒服,我怕牺牲在工地上,去医院查查,开了点药,没大事。
验收报告迟迟没有通过,梁军有点沉不住气了;自己跑去找了金厂长两次,但都吃了闭门羹。他找到我说:“张哥,我看得给金厂长送礼了。”我想也该让这小子出出血了,于是说;“送吧。”他又说;“送礼是你们的事情啊,你们负责同甲方协调关系。”我答道;“该办的事我都办了,你说参加验收的人我哪一个没请过?你现在是活干的不合格,你不愿意疏通,那就按要求把活修好吧!”他听了后说;“能修的都修了,那管子按的不直,焊道不光滑,没法修了。要不我把钱给您,您给金厂长送去,我去了他都不搭理我。”我一听笑了,说:“我东西没少送过,可从来不会送钱。不过我可以帮你。”他问我,拿两千行吗?我答道,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点可不管事,最少也得翻翻。他听了不情愿的取了钱放在一个信封里。我挂通了金厂长的电话,问他在哪了,他告诉我在水塔附近了。我说,有事找你,你在那等我一会。路上,我告诉梁军,一会我和他说话时,你就贴上去把钱放在他的口袋里,其余的事看我的了。我们找到金厂长,我问他验收的事怎样了,没等他回答,梁军的手还真快,已经把钱放在他的口袋里了。金厂长慌忙用手摸了摸口袋,看了看梁军又看了看我,我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说,没事了,你忙吧。便走开了。
几个小时后,金厂长打电话让我到他办公室。见面拿出信封对我说:“李总原来交代过我,让我关照你们,我哪能收你们这个啊!”我说,这钱不是我的,是包工头送给你的,就当牛老板给你开工资了吧!他告诉我,他已经找好新的工作单位,一两天就准备走了。
当我把盖了红章的验收报告交到梁军手中时,他望着上面的八十多万的工程总量时,高兴的像是看到眼前放着一摞人民币。嘴里还不停的念叨,还是银子好使。我心里暗笑,小子啊,你不过是狗咬尿泡空欢喜。
钢厂的工程到这里就结束了,留守的几个人也都撤了回去。金富每个月安排我去钢厂要账,他对剩下的几十万还是抱有很大希望。我于是顺水推舟,每次去钢厂讨债,到钢厂工程部转一圈,然后在旅馆蹲个十天八天的,回去就说钱不好要。
转眼三四个月过去了,一次我去钢厂,正往工程部走,看到老于迎面走来。老于是在钢厂施工的另一家公司的包工头,那家公司也是金富介绍来的,然后又转包给老于。我上去和他打招呼,“于老板,还没有走吗?”他告诉我说;“刘总留我在这继续包工程。本来刘总是让我留在这当大修厂的厂长,万万没想到李总不同意,刘总说他主不了,让我去找老板。我当时气坏了,到老板那我就把你们迎宝公司是李总亲戚的,沧海市的队伍都是通过他亲戚来的事捅了出去,没想到过了几天老板就把李总给辞了。后来我还听说沧海有人放过话来,想要收拾我。”我告诉他,建华早就不想干了,合同到期就辞职了。
我回去后,对金富说,恐怕咱们的钱不好要了。他问,怎么了?我把老于的话给他学了一遍,说:“这事情麻烦了,让老板全知道了,就不好办了。我说每次去要账,没人理我呢。建华也是,得罪这些人干什么。还有那个老藤,也因为这事到处乱嚷嚷,其实当时应该把他们全留下。”金富听完后,一句话也没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