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舒淇直视叶轻尘,目光简单诚恳。
“本宫只有一个承诺,助我为皇,轻尘庄园与国同休。”
眸光轻亮,叶轻尘并未激动,亦显出失望等其它神色,清冷的目光中淡漠依旧,只是带着笑。
“与国同休吗?!可惜,百年之后,国将不国。”
黛眉皱起,刘舒淇沉了脸。
“公子这是何意?”
没有答,叶轻尘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
“大周二十五年冬,太子突染恶疾卧病不起,宫人自此常听夜间咀嚼之音。”
“大周二十六年秋,有异兽闯入陪都锦陵,咬伤、咬死数十人后乃逃。”
“大周二十七年春,泸州沿海鱼虾泛滥,体型硕大绵延海面数里不绝,疑似有海怪出没,渔船翻覆者众。”
“大周二十八年夏,龙虎山巅有奇光绽放,照耀百里方圆,周边村落皆可明见,皆言神迹不可轻犯。”
……
“大周五十年秋,靖州睢县满城百姓三日尽丧,官报感染疫病,实则有邪魅作祟,吸食血食。
“同年,睢县沉入地底,巨坑中有黑雾冒出,疑似鬼魅之巢,常听地府冥音绕耳,闻者神思不属,隔日奔入雾中不见。”
声声入耳,刘舒淇越听面色越沉,这些情报份属机密,除了当朝几位宰辅,就连部分皇嗣都不知道,没想到竟泄了出来,还如此详细。
没有去看,叶轻尘将花瓣捏起轻轻一吹,花瓣轻柔飘荡,却在落地后一震,地面落处竟生生印出一形状来,花瓣却碎了,化成粉末。
刘舒淇瞳孔一凝,她看着眼里,心中微震。
“大周二十五年,北酋新君即为,天风大作狂吹三日,摧毁酋寨数十,千人死伤。”
“大周二十五年,南蛮洛河城下,地裂山崩吞噬大军三万,其后有黑雾涌出,三万大军尽化幽魂,涌入洛城之内,尔后数年,洛城化为死地。”
“大周二十五年,天山有仙宫浮现,倒影山川、映射湖海,方圆千里可见。”
“大周二十五年,西夷魔罗汉国东征,一袭黄沙蔽日,大半国土覆于沙暴之下,五万大军无一幸免。”
“大周二十五年……。”
叶轻尘声音平淡如常,所说的话却令刘舒淇越来越心惊,终于他住了口,轻言道。
“可听出了什么?”
刘舒淇脑中纷乱,淡定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已经来不急细想,叶轻尘哪来的情报,竟比自己还要全面,实在是这样内容中透出的消息,太过令人吃惊。
“世界?!”
收敛惊容,刘舒淇看过来,满目认真。
“对,世界。”
负手轻笑,叶轻尘看向面前的桃树,花木繁盛。
“同一时间,不同地点,整个天地,无数生灵,世界变了!”
“早已开始,未曾结束。”
“我曾问你,世间可有仙?”
指着面前桃树,叶轻尘朗声而笑。
“此树,十年一花、十年一果,一枚可抵十年苦修,可为仙否?”
不待应答,叶轻尘指向四周,划过天地。
“这山、这树、这天地万物,皆已有了灵智,吸纳灵光、吞吐日月,以修大道妙法,可为仙否?”
密林深处,苍穹之上,随着手指过处,无数鸟雀腾飞、猛兽齐嚎,更有山川应彩、江河呼应,竹、松、桑、柏似是突然活了过来,直条舞动齐舞欢歌。
刘舒淇被惊到了,大脑有些呆滞,看着这面前少年,忽然有了种陌生感,仿若两个世界,天人永隔。
“世界改异、天地惊变,众生争道,万物竟仙,大势之下,家、国生灭不过旦夕。”
“浩劫之下,是罪亦是缘,区别只在于你、我,是否能够抓住机缘,争那无上大道,超脱为仙。”
“浩浩天地,左右天下者寥寥,而你便是其一。”
“大劫将起、众生涂涂,我之愿,唯这世间安定,生民无恙。”
看向精眸闪动的刘舒淇,叶轻尘淡漠如是,朗声运转功法道。
“我若扶你为帝,你便护这世间,可好?”
刘舒淇心中巨震,今夜之事早已超出预料,原本只是招揽顺便动些心思,却不想竟得如此莘密,竟不知如何是好。
抉择、抉择,临到此时才知道,师门为和将这两字做为要义,代代相传。
定了定心神,迎向叶轻尘的注目,刘舒淇淡淡点头。
“好。”
一个好字,听来平常,内中的颤音,却只有两个人能听到,或许还要加上这天地,以及身旁的蟠桃灵株。
……
朝霞满天,星隐日升。
清晨的神都,延续了昨日热闹,龙子湖花魁最终以柳嫣胜出结束。
护花使未现,仅凭几首诗词,便压的天下士子尽皆垂首。
当白莲公子之名传出后,一时引爆舆论,成为满城谈资。
大街小巷,街头巷尾,无不在讨论着这个名字,然而与诗词无关,而是他的风流。
“耗费百万,只为搏佳人一笑,好个白莲公子,不服不行啊!”
“这就服了,昨夜藏娇楼下,白莲公子一曲惊仙,诗词歌赋样样堪称绝顶,如此人物,当真是天上少有,世间无双。”
“才情是有,只是有些可惜,可惜呀!”
“可惜什么?”
“别理他,他是可惜寻芳阁内的姑娘,白莲公子据说将整座楼都买了下来,阁内的姑娘都给赎了身还了自由,他这是以后没了寻欢的地方,正恼着呢!”
“哦!原来如此,不过宇兄说的也对,神都四大花坊只余其三,确实可惜!”
……
“哎!你们听说了吗?白莲公子竟是贾家子弟,原名贾轻。”
“真的假的,哪个贾家?”
“还有哪个,当然是白玉为床金做马的那个,一门二公。”
“原来是他家,武将之家能出此等俊杰?”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贾家都被抄了,若真是贾府子弟,凭白莲公子的身份,还能保不住富贵!”
“真的?”
“自是真的,羽翎卫已经兵围贾府,现在正在抄家呢!要不要去看看?”
“走走走……”
……
贾府宁荣街,人群被隔在两端,眺望那街中高大的漆门。
往日守门的奴仆已然换成了兵甲,又有大批军士匆匆,来往搬运着财物、古器。
府内,哀嚎一片,贾母已经昏死过去,众女眷亦失了心神,呜呜啼哭不止。
“二嫂子,这是怎么了?为何要拿我们?”
抹着泪,探春、惜春等人围了过来,此刻女眷中贾母已经晕厥,唯一主事的也只剩王熙凤了。
王熙凤苦笑,心中亦是慌乱面容惨白,抄家、灭族,先只是在戏文中听听,没想到事真临头,此刻哪还有些主意。
诺大座国公府邸,昨夜还是平静,哪晓得旦夕间祸掩门庭,天旨下,抄家、拿人,泼天的富贵,转眼化为虚无。
心惊、心凉至此,前路更是渺茫。
看到众女望过来的眼前,王熙凤咬咬牙,拔了头上珠钗走向厅门,顾不得男女之防,笑迎向守门的官吏。
“大人,家母受惊晕眩,可否请了医者,救治!”
“去去去,快退回去,尔等皆是待罪,不得步出房内。”
“家母……。”
“犯妇还敢多嘴,再靠前立时诛杀。”
守门兵士拔刀,凶神恶煞。
王熙凤唬了一跳,面色更白几分,可思及处境,咬牙又靠前道。
“大人莫恼,只因家中遭难,小妇心下难安,天家降罪不敢稍怨,但求传出消息,请得外家男人知晓,感激不尽。”
兵士有些犹豫,王熙凤说着拿出珠钗塞到手里,口中说到。
“城外轻尘庄,白莲公子是小妇叔叔,万请通传一声,劳烦了!”
“轻尘庄?你是说白莲公子?不能收、不能收!”
一听这话,那兵士杏眼圆睁,本欲收取珠钗的手又推了回去,头摇的像拨浪鼓。
王熙凤焦急,还欲再劝。
“白莲公子与我一家有大恩,这珠钗实不敢受!实不敢受!”
兵士推辞,说什么都不要。
正说着,只听一队人匆匆而来,为首一女子,翩若惊鸿,正是叶轻尘座下,金蝶。
……
轻尘庄园内,菩提树下微风起。
遍地奇花,草木青葱,池间金鳞飞跃,滑出七彩飞虹。
玉案上,一枚圆玉绽放莹光,似要跳跃腾飞却被拉住,案面上玄奥图案显出,形如八卦囊括太极。
墨发飘舞,叶轻尘手上一面铜镜,朴实无华却有灵光闪烁,正自照着。
“好一面宝镜,不愧风月之名。”
半响移开目光,眼前的红粉隐去,叶轻尘赞叹不已。
他虽懂炼器,却只是初涉,与制练此宝的人相比,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映照人心,惑人心智,虽不是法器,亦不远了吧!
越看越喜爱,叶轻尘翻向了背面,又自照了起来。
红粉――骷髅,转瞬即变,精神被拉入古镜,镜面上,方才的美人化为枯骨,正对着你笑。
强烈的反差,看的叶轻尘心中一凛,暗道果然厉害,怪不得贾瑞会被惊出冷汗,即便以自己的精神强度,乍看也不免惊心。
“公子。”
金蝶躬身,立于一旁。
“人带回来了。”
精神力自镜面抽出,叶轻尘放下古镜。
“嗯!贾府女眷全部带回,已安置在庄外村镇。”
金蝶禀报,主动走上前来,掂起瓷壶添茶。
“辛苦了!没什么麻烦吧?”
温声,叶轻尘拿起桌上圆玉,大如雀卵、灿若明霞,五色花纹缠护间,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八字载浮。